“呵，你怎么会问这么个问题？”王极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挑了一下，又道：“我们地球啊，不接受神这个概念。
    什么主神不主神的，多俗……”
    鹤熙笑了，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在他的嘴里，向来是十成十的实话，可听着又别有几番意味。
    “现在不接受，早晚也会接受的，在战争中，所有人都会去追求那希望的曙光。”鹤熙坐在一张椅子上，笑微微地托着洁白的下巴：“反正意思一样，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觉得和王极说话算是省力的，虽然一不注意总说不过他，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她说什么他都懂，不需要多解释。
    “我觉得我不明白。”王极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很累啊，想想就很累。”
    他向后靠了靠，抱着后脑勺，倚在一侧铁壁上，在海风中微微眯眼：“我现在只期盼着，这场将来未来的战争早一点结束，然后去往烈阳，或者哪里都好，度他个没羞没臊的几十年，几百年，随心所欲……我还真有点无法理解活得太长要怎么度过。”
    “呵，你现在是不是除了床单上那点事就不惦记别的了？”鹤熙还是那笑微微的表情，调侃着。
    “大概吧，我现在就爱这个。”王极无所谓道：“你知道，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摆在那儿，有时候还真挺浪费的……”
    “行了，够意思了，打住。”鹤熙立掌示意。
    “其实，你的行为还是很明显的。”她想了想，将话题拽回来：“只要能了解到冥河方面发生的事，还有银河系发生的事，将信息结合起来，再稍微一排除，就能让人看到你的身影。
    你和你……背后势力的身影，甚至可以猜测你们之间大致的关系。
    不过，只要你背后的势力能一直藏在暗处，也敢继续为了你得罪卡尔，继续这样疯狂，你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她定定的看着王极，而王极在海风中惬意地眯着眼没说话。
    鹤熙没有多问，她清楚，王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他背后的势力的，因为一旦稍有不慎，这份威慑力就可能大打折扣，对这个势力本身也会有危险。
    这个势力明显是个不为人知的新势力，本身就不可能愿意暴露自身，毕竟研究了虚空引擎，本身就会忌惮天使。而且这个势力明显也是忌惮死神卡尔的，这样的得罪，他们也不敢轻易暴露。
    他们与王极之间的合作，为王极做到这一步，应该就算下了大本钱了。
    再多的，他们也不可能做得到，应该也不会去做。
    “你是对的。”鹤熙忽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王极的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鹤熙静静地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蕴着温柔。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这句话，不过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你是对的，你没有错。”
    鹤熙认真的看着他，认真说道，她看到他的眼里有些情绪一闪而过，虽然不太明显，但她的确看到了。
    千回百转萦于心中，只是不言说，她知道他不太喜欢直言这些事，想了想，她问到：“死了多少人？”
    她知道，地球上刚刚出现了一次小型核爆。
    王极闭了闭眼，睁开眼道：“五万余人。”
    他的声音轻微，带着微微的气声。
    “他们死于被侵略，”鹤熙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是认真的教导：“不是作为代价。”
    王极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空气，眼神没有聚焦，片刻后，微微摇头：“我累了，下次再见吧……谢谢你的关心。”
    “王极……”鹤熙连忙招了招手。
    只是视讯已经切断，只剩下一片默然。
    ……
    之后就再没有什么人来联系王极，更没人和他说起这件事，试探，或者安慰，他就静静地躺在舱顶的铁板上，什么也没去做。
    包括之前，一整天的时间里，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难得的体验了这样的浪费。
    事情是他做的，虽然对其他人他不会主动承认，但也不会回避。
    他不愿意回避。
    无论如何，那五万人的死，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也没有必要回避，烈阳和天使的猜测几乎斩钉截铁，他们的思路几乎完全通畅，他们看得到的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也只有这样才能完美解释。
    数千颗小型核弹的悄悄投放，难以揣摩、无法窥测波动的同时起爆，一艘神级天体战舰的陡然出现，虫洞发射的反物质炸弹，摧毁一颗无生命行星的反物质火力。
    这么大的阵仗，目的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地球，但又没有什么人敢主动站出来承认这些作为，一个摸不出来处却十分强大的超级基因，一个十分合适的神秘的神性文明。
    就像十分契合的拼图。
    多么的合理。
    甚至这样一来，一些合理的关于他的威胁论也可以成立了，或者他当初忽然出现的目的论……
    他的心情不好，虽然从计划开始的时候他就有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但是当真的到了今天的时候，就算计划比他想象的还成功，卡尔比他想象得更怂些……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罪恶感，愧疚感，厌恶感，愤恨，仇恨，迁怨，疲惫，恶心，萦绕心中，久久不散……
    他累了。
    他以为他会有些成就感，可惜没有。
    累。
    现在，他只有这一个感觉。
    他曾经告诉自己，只去做一个兵就好了，既然只是一个兵，就只思考兵思考的东西，不要多想。
    只要藏着瞒着，直到有一天他登临绝顶，积蓄够了足够的力量，不管面对多么惨烈的局面，他都有信心力挽狂澜，那样才是最最保险的，就算有什么，也不是他的原因。
    只是后来……
    他知道他需要尽快排解这些心绪，但是的确很累。
    他几乎不愿意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蓝天变成晚霞，霞光变成星光，月亮升起，游云迁移。
    琪琳她们来找过他，只是被他打发了。
    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但大概也只有蕾娜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蕾娜也不敢打扰他，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海浪，海风，漆黑的夜，星空。
    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只是今夜的黑夜漫漫难渡……
    不知过了多久，王极的眼皮动了动，定了定心神，忽然才发现一道身影悄然伫立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又来了？”他微微皱眉，也淡淡道。
    那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左右看了看，在他的脑袋旁边坐了下来。
    海蓝色的披风垫在下面，不会显凉。
    “嗯……”她伸手摸了摸王极的头发：“看看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