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聚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这该死的藤妖就是一招鲜，吃遍天了是吧。
    融合阵融合阵融合阵！
    没有尽头了是不？！
    周遭，黑暗之中，雷的气息已经悄无声息的袭来。
    魔聚朝雷气袭来方向看去，只见那一处，一条雷龙已然若隐若现。
    又来？！
    它往周围逡巡了一圈，不仅是这一条，它的四面八方已然围上了足足八条……
    那八条雷龙，五彩斑斓，它们看起来虽然细小，细小的都不像龙，但全须全尾，龙眼奕奕有神。
    甚至有一条龙的额心之处有一鲜艳的火焰印记。
    全身散发的气势简直太足了。
    怎么看，这八条都像是真正的神龙！
    魔聚嗤了一声，在心中告诉自己，怎么可能，八条神龙，便是仙界也没有！
    龙族虽然有旁的种族没有的高贵。
    可龙族的修炼，比之任何种族都难上太多太多了。
    神龙可不是什么龙都可以称呼的。
    它微微定了定心神，只用眼睛看，这八条它不是不能对付，而是对付完，它会很伤。
    且它更不知道，它耗费极大的代价对付完它们，后面是不是还有十六条雷龙等着它……
    不, 它绝不能如此坐以待毙。
    连意正操纵着雷龙，凝神静气, 准备跟魔聚死磕到底。
    突然, 情况急转直下, 倏忽而变。
    魔聚突然失去了踪迹，整个黑幕空间之中狂风大作。
    狂风把整个阵法空间之中都吹的模糊了起来, 它们甚至还“呜呜呜”作响，影响着连意对阵法空间之中情况的一些判断。
    连意眯起双眼，心中微微一紧, 不用说，魔聚又起幺蛾子了。
    她定住八条雷龙，风太大了，魔聚究竟出什么招, 还未确定。
    能在她掌控的融合阵的空间之中，反击到这个地步，地心魔魔聚还是很有实力的。
    看来，这些年, 她还是不够快, 给它的重创还是不够啊！
    连意手头动作暂缓，虽然外有割裂时空术包覆, 可如今, 她毕竟将自己的融合阵空间插在其中, 禁锢着魔聚。
    怎么算，这里大半都算是她的主场, 她并不慌张。
    不过, 她纵使灵气充沛，也不会瞎浪费。
    所以, 静观其变就是。
    狂风肆虐了一会儿，风卷扫荡一般到处游走。
    还想碰瓷她的雷龙来着，不过被连意提了提手指, 灵巧的避了开去。
    黑幕一般的空间之中, 就见五彩斑斓的雷龙如在风云之间嬉戏一样，煞是壮观。
    可这般的壮观那是看在相对闲暇, 岿然不动的人眼中, 好比连意。
    看在心中狂躁, 越发急迫的人眼中, 只有糟心，好比魔聚。
    逐渐的，那些风卷似乎也累了，说停就停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还卷在半空之中的风卷就个个散开，甚至连卷到一半的也跟着散开，敷衍极了。
    风散去，又起雾了。
    雾气之中隐隐绰绰，连意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东西。
    她眯了眯眼，随着雾散去, 眼睛倏然圆瞪。
    只见一红衣披着长黑发的男子坐在树下，精致的手指捏着如玉棋子，正抬头朝她低眉浅笑：“连意！”
    她明明在暗处, 那人却目光精准, 仿佛穿过重重时空，一眼看尽了她的心里。
    连意瞳孔一震：溯源！
    是溯源。
    心中，连意很是知道, 这是魔聚的阴谋诡计，但看到溯源的一刹那，她还是手一抖。
    就是这一抖，大约泄露了她的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黑风四起，那原本温柔的男子脸色瞬间变得阴狠诡谲。
    棋盘一拍，无数黑白棋子全都飞了出来，往隐于暗处的连意的面门精准袭来。
    滴答、滴答、滴答……
    像是水滴，又像是钟声响起，代表着时间的流逝。
    连意的眼中看到的是异彩纷呈的世界。
    一根藤、抽芽、生长、长大、老去，然后碾落成泥，化为尘土，随风散去。
    与此同时，连意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了悲怆之感。
    不知悲怆什么，究竟是为那藤，还是为自己？
    她是藤？藤是她？
    蝶梦庄生，庄生梦蝶？
    是虚是实？
    如梦似幻？
    完全分不清楚。
    但心中撕裂般的难受。
    泪不由自主，狂涌而出。
    悲怆到极致, 是迷茫和空虚，她觉得她的一生毫无意义。
    这是，一温柔的声音破开迷雾传来：
    “藤仙，来，拉着我，我来帮你，帮你报仇，帮你杀尽天下人如何？”
    那声音之中带着特有的温和，像温暖的火苗，能彻底抚慰她内心的冰寒和空洞。
    她张了张嘴，便要动作。
    飞蛾扑火，逐温暖而居，不是生灵的本性么？
    ……
    魔聚，满头是汗，它全身一会儿冷成寒冰，一会儿热成炙火，全身被撕扯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
    足以说明它承受的痛苦何等的强烈。
    这是言咒操纵的最高级别：幻化！
    按说，至少需要金仙以上的修为才能使出。
    但因为它不同于其他魔物，是以如今尚可勉力使出。
    但面对藤仙连意这般心智坚定之人，也实在太难了。
    不过目前来看，卓有成效。
    它身体痛苦，内心却是狂喜的，好刚就得用在刀刃上。
    擒贼先擒王，融合阵太难破了，既然如此，它不如不破。
    那就擒住连意，这一切便不攻自破了。
    它看了一眼那外界虽然还在，但瞬间萎顿下来的雷龙，一副随时消散的模样，虽然腾不出手对付它们，但心中痛快不已。
    它这一张底牌，是留对了。
    敌人如何，它魔聚自然是潜心研究过的。
    外界，古韵早已毁去藤仙连意无数东西。
    可是它这里，关于藤仙连意的生平过往，习性脾气，那是应知尽知，应有尽有。
    这事吧，要怪就得怪藤仙连意是个大名人。
    她太有名气了，以妖怪之身被列为广眉星域的阵君，天下阵师奉她为祖师爷。
    只要广眉星域有一个阵师在，她就不断传承，受永续香火。
    这般的人，无论身前身后，都有无数人为她立碑著传，以她为主角的传记、杂记多不胜数。
    这就为它了解她提供了太多的便利条件。
    虽然其中，杜撰的成分不少，可是它在这仿佛永恒的禁锢之中，时间大把的有，在其中去伪存真，一点点的抽丝剥茧，只为了更加彻底的了解她，太容易了。
    其中，写的最多的，被最多人颇为传颂的，就是她和时空宗师溯源神仙不换的友谊。
    它当时听说溯源这个人之时，它心中就是一咯噔。
    时空宗师，玩弄时间的男人？！
    这广眉星域还真是人才济济又奇奇怪怪啊，有个玩阵的妖精还不够，还有个玩时间的男人。
    这两个还是好的穿一条裤子的朋友？！
    时空时空！
    时、空不分家！
    时空宗师溯源知晓时间的奥秘。
    阵君所深谙的阵之道就是空间之术的一种，一通百通，谁知道以阵而立身的阵君对空间术法了解多少？
    尤其是，藤仙连意的成名绝技，组合阵法，说是构建小世界那也不为过，好比禁锢它的这一处空间。
    小世界不就是空间术么？
    当时，它心中便警铃大作，它几乎可以预见，以这两人的交情，绝不会对对方之事袖手。
    它和藤仙连意势必有生死一战。
    若是再加上个溯源，它胜算全无。
    彼时，藤仙连意虽然已经死了，它全幽冥界也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但它就是笃定，也有种感觉，那么难缠的人绝不会轻易死去。
    她肯定在某一个角落积蓄实力，然后再出来对付它！
    而溯源，飞升了？
    飞升了又怎么样？
    时空宗师，它曾经随着始魔元尊遍游各星域，畅游过宇宙苍穹，可时空宗师？
    那是比阵君还要稀罕的存在。
    它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了，无尽的岁月之中，除了溯源，没一个玩时间的能够飞升仙界的。
    要么半路铩羽，不足为虑，要么改弦易张，更不足为虑。
    这般玄奥又神秘的领域，这样操纵时间的宗师，便是他只是一个地仙，都已经凌驾于它有生以来见过的所有探寻过时间奥秘的人了。
    都足以让它忌惮的不行了。
    地仙已是可怕的存在，等它能出来，对上藤仙那一天，还不知道溯源成了怎样的存在！
    虽说仙凡不可随意窜动，更因为飞升通道断裂，无法流通起来！
    可飞升塔在啊，它们魔物尚且有本事利用飞升塔，溯源难道没本事么？
    万一让溯源和连意串通在一处。
    溯源它琢磨不透，连意它琢磨不透，把这两个琢磨不透的放在它面前，是想要它原地去世吗？
    话说，它就算作为魔尊的伴身魔兽活了许多万年，可它也并不想死啊！
    更何况，它们魔尊还远远没有输，好日子兴许还在后头呢。
    这两人，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再联合在一起。
    于是，它定下了同时对付藤仙连意和溯源的计划。
    对付藤仙连意，就是剥夺她的名声，想要扭转她的名声不容易，毕竟她都死了，活人可争不过死人。
    可是，找人取代她，就太容易了。
    于是，古韵就是那个替代品。
    这个恶灵有野心，心够狠，也有天赋，取代阵君之位，成为它手中利刃再适合不过。
    取代藤仙连意，剥夺她的名气，让世人忘记她！
    是为了让她失去供奉，这永续的供奉香火，会凝结成足够的信仰之力，保她的神魂，保她的修仙之路顺畅，保她机缘遍地，保她逢凶化吉！
    这怎么可以，绝不可以。
    所以，自此，阵君绝不能再是她了。
    而溯源，比起对付藤仙连意，要繁琐许多。
    藤仙连意，毕竟还是个化神修士。
    严格说来，与如今的它身处同一星域之中，广眉星域又是它们魔族筹谋很久的地盘，对付她，还是容易的。
    可溯源已经去了仙界，鞭长莫及。
    所以对付起来，就困难许多。
    这些年，它和仙界的那些暗线取得联系，付出了诸多的财富，承诺了许许多多的好东西，让他们帮它对付溯源，打压溯源，结果收效甚微。
    也就从溯源那儿得了一些时空术法，还不齐全，人却是跑了。
    一直以来，魔聚从未放弃寻找溯源，可是仙界无论是孙成还是古韵等人，就是找不着他！
    都是一帮废物。
    不过，它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它潜心研究从溯源那儿得来的时空秘术，自诩也算学有小成。
    若是不为敌人，溯源绝对会成为它们魔族的大助力。
    可惜了，和藤仙一样，死犟的很，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仙界又有什么好的。
    它们魔族原本没想怎样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仙界掌权者不仁造成的结果。
    它们原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族群越发的强大之后，想要多一点栖身之地。
    它们的魔尊好声好气的去找无极天尊，想要点地方！
    结果无极天尊呢，一点面子都没给它们留下，断然拒绝。
    不就是求个稍微好点的地界么？无极天尊富有四海，天下尽归他所有，求他拿一点好地盘，也要拒绝？！
    凭什么，它们的魔尊尊上和无极天尊一样的修为。
    可是，这仙界如何，却只有无极天尊说了算。
    它们魔族为何不能享受仙界的宝山宝地，就要蹲在穷乡僻壤之处受苦？
    仙界也该换换天了。
    若是连意此时知道地心魔的心声，她必是会嗤之以鼻的。
    你们魔物想抢地盘没事，想和那无极天尊怎么打都没事。
    可是，波及到别人，为了一己私利，串通外域魔物，里通外贼，灭了精灵族，沉沦了其他四大星域，觊觎广眉星域，那就是魔族的原罪。
    欲望一旦没了克制，那就会渲染出倾天大祸。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只因为少了地盘，放不下自己那点自尊，便要那么多生灵陪葬？
    那这样恶劣的种族就该被众人得而诛之，挫骨扬灰，消失在世间才是！
    可惜，如今的连意并不知晓这些。
    而魔聚此时还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之中。
    不管如何，这一切，在如今看来，魔聚觉得自己都想对了，也做对了。
    魔聚眼看着空间之中，有一点处有个暗色的大漩涡，漩涡之中，一点绿叶若隐若现，那一点处就是连意所在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