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摇摇晃晃站稳，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那一幕。
    扶起她的人迈步向前走去。
    他强有力的手臂分开众人，来到还在不断叫嚣与谩骂的那个幸存者的面前。
    连那个战士都被他拉到身后。
    那个被一阵推攘的战士低下头：“苏先生，他……”
    那个男幸存者挑起眉毛来，狞恶的目光看着苏然：“你就是领导？码的这是怎么回事？不给老子吃的，老子凭本事拿东西吃不行吗？就你们分给我们那点物资，一岁小孩都吃不……”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就在那一刻，他的脖颈之上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像是喷泉一样飞溅出来。
    这一次，苏然的动作没有那么快，虽然同样快到了那个男幸存者反应不过来的地步，但他的这一剑却能够让其他人清晰地看见，他拔剑、杀人的整个过程。
    大巴里先是死寂，然后是一片惊悚万端的尖叫。
    就连两个战士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谁也没有想到，苏然上来，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就斩了那个刺头！
    鲜血喷得整个大巴车都是，那个男幸存者没有立死，跌倒在地，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喉咙，拼命挣扎，仿佛这样就能够阻挡那些滚烫的液体飞溅出去一样，眼睛里的光芒则一点点退却。
    苏然站在鲜血满地的大巴里，目光缓缓扫过每个人。
    所有幸存者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长剑缓缓收回腰间的剑鞘，苏然的声音不大，却响彻整个大巴：“我们救的是幸存者、是人，我不管在那栋居民楼顶层的一个半月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在滨城，如果你们不想做人，我愿意帮你们做鬼。
    “营救幸存者，是因为你们是华夏人，是因为你活着对大局有益。
    “军队，不是圣母。
    “我，更不是。
    “一个两个人，我并不缺。
    “这一点，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鸦雀无声。
    那些幸存者眼睛里的光芒，甚至开始变得惊悚。
    两个战士则低下头。
    苏然拉住少女的手腕，一步步走下大巴。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大巴外面竟然也都围满了人。
    有刚营救下来的饭店地下室的幸存者，也有超能者，也有其他的战士。
    他们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未知的光芒。
    而在地下室的幸存者中，有一个戴眼镜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的目光则一直跟着苏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苏然却已经拉着少女来到了边缘，在马路边缘坐下来，从系统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瓶跌打扭伤的药物递给少女——当然，他装作是从口袋里拿出来的。
    少女却没有接过来，只呆呆地看着苏然，像是已经傻掉了。
    苏然深吸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没有任何回答。
    苏然干脆自己拧开瓶盖，给她上药。
    少女这才低下头，默默地看着那一幕。
    苏然想了想，缓缓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在很久之前，哈，也许没有那么久，只是中间发生了太多时间，才让我觉得仿佛漫长已经过了一辈子那样。
    “那个时候，我还没想着做些什么，我的脑袋里只有活着，从遍地丧尸的城市里跑出来，我和我的好兄弟被冲散了，我只好和陌生人结伴往荒野里跑。
    “城市化严重的人类社会，荒野和乡间总是没有多少丧尸的、相对安全。
    “但我们没有经验，也太过惊慌，没有辨明方向，走进了真正的无人荒野。
    “整整半个月，除了零星的丧尸和变异生物，我们没有遇到任何人。
    “我们的食物消耗殆尽。
    “——当第一个人饿死在荒野里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身体成为了人们的食物。
    “这最开始是无奈之举。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可是，人死的没有那么快，怎么办呢？就只有人杀人，活人下锅。
    “那是一个疯狂之夜，当第一个幸存者举起屠刀砍向另一个同伴，所有人都疯了。
    “那是饥饿与绝望之下的疯狂。你能想象吗？在十几天前，我们离开城区尸群遍布之地互相遇到的时候，甚至共同畅想过未来，说过自己过去幸福的人生。
    “而在十几天后，每个人都恨不得杀死自己的同伴。
    “最后我是胜出者，我杀光了所有人。
    “但我没有吃他们。
    “我虽然杀光了他们，但我也绝望了，绝望于这可怕的世界、绝望于人类社会的瘫痪——人人都觉得世界末日了自己也能想尽办法活下去，但当你全力都在为活着而努力的时候，其他的什么事情你都顾不上了，终有一天你将面临没有食物、没有药物，甚至连个说话的同伴都没有的地步。
    “疾病、饥饿和孤独将杀死每一个独狼。
    “我一个人走进荒野。最后，是住在荒村里的一个老人救了我，我在床上了躺了整整两天，他把他的所有食物都给了我。
    “那是一位退伍军人，他和我说，他的战友都埋在荒村里，他们曾一起参加过遥远的高丽半岛战争，他见识过人类文明崩塌的所有样子，我永远记得他那时候和我说的话，他说——
    “‘生活在阳光遍照的和平沃土之上，是战争和战士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那是万众纷纭才能缔造的安宁，年轻人，我老了我可以死，但你必须活着，你还年轻，只有在那样的未来中，你才能够享受美食、享受生活、享受和朋友与爱人开怀畅饮的幸福、享受真正人生里的和平喜乐，那才是属于你的未来，孩子，记住，你要去耕耘那样的未来，不是为这个世界，而是为了你自己。’
    “当两天之后，我恢复过来，可以下床了，遍寻却找不到老人的身影，最后我在荒村的另一端找到了他。
    “他已经死了。
    “前一天夜里，一头丧尸羊闯入了荒村，他为了保住我，和它同归于尽了。”
    药，涂完了。
    苏然缓缓直起身来，他看着少女，缓缓道：“我大概能猜到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那是很糟糕的经历，但幸运的是，你还活着，你还没有被疯狂摧垮，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阳光遍照的沃土之上，而在那样的世界里，有我，也有你。
    “振作起来，孩子。
    “不是为这个世界，而是为了你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