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师爷，经手过不少案子，比谁都清楚，“总不能因为这点关系，就断定沈案首作弊吧。要这样说，岂不是一半的考生都有作弊的嫌疑了？”
    “唐师爷所言甚至。”李大人轻轻颔首，“你们可有别的证据？”
    严卫目光闪烁，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后方人群中的沈从宣，后者微微点头。
    严卫一咬牙，道：“大人，我们想和沈案首当众比试一番。由我们找人出题，现场作答，只要沈案首赢了，我们便承认他的成绩。”
    说出这话时，严卫脸色微红。围观人群，更是指指点点。沈从望狠狠的呸一声，“太不要脸了，他们找人出题，谁知道是不是事前串通好的？”
    李大人都被他的无耻噎了一下，严卫忙解释道：“学生只是不放心沈案首找来的人。毕竟他现在有舞弊之嫌，由他找人再做手脚呢。大人放心，学生找的人一定公平公正，绝对不会有所偏袒。”
    这是把李大人也带进去了，县试的题目就是李大人出的。
    严卫不怀好意的盯着沈从安，“沈案首，可答应？”
    答应，沈从安不能找人，李大人也不成，只能由严卫找人出题，要是他们没勾结，三岁小孩都不信。不答应吧，便是今天严卫的证据不齐全，可沈从安不敢应战，就得背着作弊的名头。哪怕他日后在别的场合赢了其他人，这些人肯定还是有话说。
    不管选哪个，都对沈从安极为的不利。
    沈从安与严卫对视了片刻，目光挪开，转头落在沈从宣的身上。后者锦袍加身，英俊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底的恶意与嘲弄，清清楚楚。
    “二哥，我这份大礼，可喜欢？”沈从宣轻声道，嘴角微掀。他不觉得沈从安有能力破开这个局。哪怕这个案首是沈从安自己靠本事得来的。
    在严卫十几人敲响县衙的鸣冤鼓前，沈从宣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找的人，事先沟通好，题目也是早就想好，出了大价钱，请一位颇有才华的人所写。那人已经考过了院试，且是院试的案首。来写一个县试的题目，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人还是江楚风找的。若不然短短三天时间内，沈从宣很难在东安县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人来。严卫几人只需背好几篇文章，等会抄写上去就成。
    “沈从安，要怪就怪你得罪的人太多吧。”沈从宣低喃道。这次江楚风可是帮了大忙。
    李大人眉头紧皱，现在情况，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此刻，沈从安平静淡然的声音响起，“可以，我同意。”
    严卫露出欣喜之色，“李大人，这是沈案首自己答应的。”
    李大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就三天之后......”
    “择日不如撞日，李大人，不如就今天吧。”严卫抢着道。他们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再耽搁三天，或许会生变故。
    李大人脸色微沉，眸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显然是对这个严卫没有一丝好感。
    “今日吧。”沈从安道，微微垂下眼眸，敛去幽黑瞳孔中的情绪，“免得赢了，他们还找诸多理由。”
    狂妄。严卫喝沈从宣皆是冷冷一笑，这沈从安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大人望望天色，此时上午辰时三刻，时间勉强够用，也不多言，点头道：“去把你找的人叫来吧。”
    见到了这一步，严卫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自信，只要逼的沈从安当众比试，自己这方便赢定了。
    严卫几人早有准备，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请来出题的人便到了。是一位名叫宋意的乡绅，四十多岁。宋意曾考过举人，做过官。因收受贿赂，被贬。后回到南桥村，当了一方土财主。他的学问不错，在东安县有些名声，只是人品不太好，在文人圈中声誉很差。
    宋意与冯家交好，是冯老爷的座上宾。叶清清几人不知道，冯老爷已经请了宋意指点沈从安学业。
    看见宋意，李大人的脸色沉了几分，心中为沈从安捏了一把汗。孟山长和罗氏也赶了过来，孟山长素来儒雅上布满了冰霜，低喝道：“胡闹！”
    “这与让严卫自己出题，有什么区别，不过只是打个幌子！”孟山长就欲上前，替沈从安说话。
    叶清清唤住他，“义父，你已经受我们牵连，现在进去，只会落人话柄。”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堂堂正正，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还怕人议论？”孟山长气的吹胡子瞪眼。
    叶清清无奈，陆沉斥责道：“你就别去添乱了，放心吧，我那弟子也不是好惹的，既然答应，就是有把握。”
    孟山长蹙眉道：“我承认从安天资聪慧，可他读书的时间到底短了些。严卫既敢挑战，必然早有准备，不知找了何人代笔。”
    如孟山长这等眼明心亮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严卫的小算盘。
    陆沉耷拉着眼皮，神色淡淡，不见一丝慌张，只是唇角微微掀了掀，“怕是你也以为，从安能得案首，只是侥幸吧？”
    孟山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陆沉望着大堂中那修长笔直的身影，眼中光芒闪烁，轻笑一声，“不要太小看我这徒弟了。”
    时间紧迫，考试就在县衙大堂，围观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衙役搬来桌椅板凳，和笔墨纸砚，连着沈从安和严卫在内的十几人坐好，每人的一举一动，外面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加上是严卫找的人出题，想来这次再不会有人说沈从安作弊。
    可这么多人围观，心绪难免会受到影响。而且随着这里的事情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前来看热闹。即便李大人再三呵斥，仍有声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写出好文章，甚至比县试时还难。宋意当场出题，八股策问与诗赋，一天时间，刚刚够答完。
    大厅里，沈从安几人提笔蘸墨，慢慢开始答题。外头人来人往，偶尔有小声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