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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见胡不言【中罩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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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头儿,要要讹人了,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也不一定,看这少年不声不响的,应该是真的撞坏了胡老三。”
    ……
    一时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有人说是胡老三讹人,有人说是何长安撞坏了人。
    总之,场面、就很乱。
    何长安求助的目光投向张小衍,那位龙虎山大天师竟然假作没看见,扭着小蛮腰,款款而去。
    何长安气的牙痒痒,却又没办法。
    说千道万,就是自己撞了人。
    至于是对方是不是故意的、是否真的受伤,他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老头儿在张小衍那里受了气,就拿他出毒。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老先生,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何长安无奈之下,只好捏着鼻子,走上前去,想要搀扶这位‘胡大爷’。
    这个玲珑小镇,很是古怪,何长安不想多生事端。
    客栈的一名魁梧老人,轻轻松松能提几百斤水,落地时连声响都没有;包子铺大婶,不仅有一双洁白无瑕、稳定无比的手,裙子下面,似乎还藏了一条尾巴……
    何长安想想就心里发凉。
    他这一次的任务,是护送张小衍回龙虎山,在青石小镇,莫名其妙与人大战一场,他不想在玲珑小镇,再与人搏杀。
    而且、这老头儿,应该与张小衍相熟……
    “不要碰我,你这个莽撞家伙,你把老人家的腰撞断啦!”何长安的双手还没挨到胡老三身上,那老头儿就开始大呼小叫,双手抱着老腰。
    何长安面色尴尬,讪笑道:“我这里有上好的跌打损伤丸,要不、先服用一颗?”
    “不行,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老头儿惨号一声,身子猛然一挺,后脑勺搭在脚后跟上、竟然齐腰折断了。
    何长安吃了一惊。
    这一手‘缩骨功’,可绝非普通武夫所能达到,只有将肉身千锤百炼到‘绕指柔’那个境界,才能随意扭曲自己的身体,摆出各种高难度姿势。
    具体修炼细节,何长安不是很明白,但约摸着,怎么着也要达到武夫五品境以上。
    那个境界,对现在的何长安来说,还太遥远,一些高明的功法和身法,根本就想象不来。
    何长安瞅着‘折叠’在一起的老头儿,有点束手无策,不过,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既然这老头儿刻意找茬,那就来吧。
    何长安蹲到老头儿身边,很认真的说道:“这位老先生,实在对不住,把你的腰撞断了;
    这样吧,我赔你一坛好酒,如何?”
    “什么酒啊、这么贵?”老头儿哼哼唧唧的问道。
    “恒河水老白干。”何长安笑道,“还有九粮九酿、九蒸十八晒的九粮液。”
    老头儿停下哼哼,睁眼瞪着何长安,“恒河水老白干?咋没听说过……对了,你说的九粮九酿、九蒸十八晒是什么意思?
    酿酒手法、还是心法?”
    何长安笑而不语,慢慢站起身,向后院走去。
    “喂喂,告诉我,那个什么恒河水老白干什么香型的?清香还是酱香,还是浓香啊?”老头儿大声问道。
    “你想喝?”何长安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先赔我两笼包子。”
    言毕,竟直接走人了。
    老头儿急的大喊大叫,抓耳挠腮,扭头一看围观的人,破口大骂:“看看看,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众人嘻嘻哈哈的散去了。
    ……
    老头儿最终还是爬起来,跑到包子铺去,买了两笼素包子,用食盒提了,走进何长安所的那间屋子。
    何长安不在。
    老头儿唉声叹气,提了食盒来到后院,大声嚷嚷,“张小衍,你就不管管那小子?眼瞅着让他讹我老头子?”
    张小衍推开窗户,笑意嫣然的说道:“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胡不言胡大爷啊。”
    老头儿嘿嘿讪笑,提着食盒扬了扬手,低头进门。
    坐在椅子上的何长安却听的心头狂跳,‘胡不言……在斩妖司的镇魔塔下,那个差点让自己走火入魔的读书人,不是也叫胡不言?’
    瞅着老头儿清瘦、讪笑的脸,何长安依稀记得,这俩货果然还真是想象。
    不仅是外貌酷似,神态、眼神以及浑身散发的气息,也几乎一样。
    怪不得刚一见面,就觉得心中一动,似乎遇到什么熟悉之人……
    胡不言走进张小衍的房间,将食盒递给何长安,笑道:“何长安,你的包子赔你了,该你赔我的老腰了。”
    言毕,使劲眨巴着眼睛,意思是‘你小子别装糊涂,恒河水老白干呢’。
    何长安满心狐疑,接过食盒,打开后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放到桌上,对张小衍道:“我给你买的包子,让胡先生撞飞滚到地上,这是老先生赔你的。”
    张小衍坐下来,捏起两只包子,在自己胸前比划一下,唉声叹气道:“人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何长安你现在也变坏了啊。”
    何长安崩着脸,没吭声。
    这位龙虎山的大爷,太难伺候不说,动不动就勾引他,让何长安头疼不已。
    好在,久病成医,被勾引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威慑力,即便是张小衍换个姿势,何长安也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嗯,现在都有些小夫子的气质了。
    何长安自己没发现这一变化,倒在一旁的胡不言啧啧称奇,转首对着张小衍笑道:“啧啧,你捡到一个宝啊。”
    旋即,又苦着脸说道:“不过,修行资质不行,说来说去还是一块废料。”
    张小衍不理睬胡不言,一口一个包子,囫囵嚼几下就吞下去,一不小心差点噎着。
    胡不言赶紧倒了一碗清水,笑道:“慢点吃慢点吃,别噎死了让你爹寻我晦气。”
    张小衍瞪了一眼胡不言,打了一个饱嗝,噗嗤笑出声来,低声道:“胡伯伯,你说我真噎死在这玲珑小镇里,我爹他会不会伤心欲绝,跑下山来打死你啊?”
    “那个糟老头子,自打我娘亲去世,就再没有下过山,让我一个人在江湖上飘摇,都快要穷死了。”
    “胡不言伯伯,你看看,我都开始吃素包子了,你说他真不知道我会被饿瘦的?”
    说着说着,这位龙虎山大天师竟然眼圈就红了。
    这一次,何长安终于看到,张小衍真正的一次‘泫然欲泣’。
    这一次不像是作伪。
    因为,张小衍捂住脸的两只青葱小手,指缝里、溢出不少清泪,打在衣襟上,滚落在地,摔成碎片而不自知。
    泪湿衣襟,哭声如咽。
    ……
    张小衍哭了一阵子,觉得有些丢脸,胡乱用袖子抹了两把,却将半脸胭脂涂了个一塌糊涂。
    一向爱美如命的龙虎山天师,破天荒的没有补妆,又抓起两只包子,勾着头细嚼慢咽,竟是极为沉默。
    何长安一时有些发懵,却也只能苦笑不已。
    这个张小衍,终于还是个‘男美人儿’,娇滴滴的不说,耍起小脾气来,简直不忍猝读。
    倒是那个胡不言,坐在张小衍对面的椅子上,捻须微笑,就像看待一个喜爱的晚辈那样,目光温煦,笑道:“好了好了,这不是还有素包子吃么?
    你看你胡伯伯,现在都混成啥样了?连一口恒河水老白干都喝不上,还被人撞断了老腰。
    小衍啊,你说说,我要不要打死这个何长安?”
    张小衍勾着头,抽噎着,一边吃包子,一边默默点了点头。
    何长安看的口里发苦,心里直嘀咕‘这两个脑子都不好使吧,咋又要打我了’。
    胡不言转头,瞅着何长安,嘿嘿冷笑几声,翻手取出一根三尺三寸长的戒尺,沉声斥道:“伸出手来。”
    何长安不理睬。
    那戒尺,一看就是品阶非凡的文宝,打在手心里,受伤是不会,但疼是肯定疼。
    而且,应该是那种钻心的疼。
    读书人的戒尺,一脉相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道理包含其中,只要心中有愧、或犯了错误,一戒尺下去,神魂便会被吊打。
    对此,他专门请教过老读书人,吕先生思考良久,说了一段模棱两可的话,大致意思便是‘可能算是一种圣人文脉加持吧’。
    何长安没有挨过戒尺,对此有些忌惮。
    眼见的何长安不肯自己伸出手,胡不言有些遗憾,轻叹一口气,道:“有些机缘,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何长安心中一动,看了胡不言一眼。
    相似的话,昨晚上就有人给他说过一次,那个客栈的魁梧老人,说要给他搓澡,被婉拒后也说‘有些机缘错过就没了’。
    难道,还真有什么机缘?
    何长安只是想想,并未细究。
    他还是相信老读书人的一句话,该是自己的,就算是陆地神仙也不敢抢,不该自己的,就算捏在手里藏在心中,终究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
    圣人典籍里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约讲的便是这个道理。
    同时,还有一句‘克己复礼’,何长安没什么文化,死活想不明白,但就是觉得有道理。
    “何长安啊,你说你,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没错,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吗?”胡不言嘿然笑道。
    何长安伸出一手,仔细看来几眼,将其放回袖中,一本正经的说道:“胡老先生,你我二人在门口相撞,这算是两个人共同的过失吧?
    你年纪大,是长者,我何长安年纪幼,算是幼者。
    我在一本书上读过一句话,说什么长幼有序,大致意思便是、人活在世上,总归要讲一个上下、尊卑、长幼,这样才能避免狂悖非为;
    按照这个道理,我便是错的,该打。
    问题是,另外一本书里,另外一名读书人还说过,老吾老幼吾幼,我何长安尊你一声老先生,你胡先生就不体恤一下我何长安?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是大爷,便总要占着理,那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晚辈们活了?
    你讹诈我,就算是为老不尊、老而不羞,我现在驳你,也算是大逆不道、狂妄至极,要不这样,胡先生,咱俩扯平、如何?”
    一番道理讲下来,何长安觉得脑壳疼。
    到底还是个粗鄙武夫,读书人之间的讲道理,他最不擅长了。
    胡不言目光闪烁,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还挺能吧唧的?读了几本闲书,就想与我辩论?
    好,我这便与你讲讲道理!”
    ‘啪’一声轻响,胡不言收起手中戒尺,却又打开一把折扇,轻轻扇动着,便要与何长安‘口头交流’一番。
    不料,何长安一句话就让老先生破防。
    “哎呀,讲了一会儿道理,怎么忘了酒方里的一味药材了……”何长安伸出拳头,在自己额角使劲打了两下,摇了摇头,苦着脸道:
    “咋整?干脆想不起来了啊。”
    胡不言面色一僵,用折扇点着何长安的额角,焦急说道:“不用着急,慢慢想,总归会想起来的。”
    猛的意识到,这是何长安的小诡计,老头儿也不恼,只是摇着头哀叹一声‘人心不古、如之奈何’。
    张小衍被一老一少的一番‘讲道理’,惹得噗嗤一笑,直接将自己吃剩下的两只包子扔出去,砸向胡不言、何长安二人,“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二人顺手接住飞来包子。
    何长安轻轻咬一口,有些嫌弃的说道:“上面一股胭脂水粉味,好难闻……”
    然后,眼窝里就被人捣了一拳。
    ……
    胡不言还算厚道,只是一顿拳脚,将何长安打了个半死,却也不再跟这个愣头青‘讲道理’了。
    有时候,还是拳头硬了好说话。
    何长安躺在一只大水桶里,奄奄一息,就算是闻着一股腥臊难闻的气味,感觉丝丝缕缕的药气钻入体内,却也只能闭着眼,默默忍受。
    他搞不清楚,那个神神叨叨的胡不言想干什么,但很清楚的知道,这位山居客栈的魁梧老人在干什么。
    药浴。
    药物品类丝毫不知,应该价值不菲,何长安根据气味,初步判断,应该是几样妖族之物、混合了几十样草药。
    他的心神,盘坐在心湖之上,强忍着经脉里的爽,神魂深处的麻,和五脏六腑里的痒,硬是一声不吭。
    泡澡的过程,甚是美妙,有种飘飘欲仙之感,那腥臊难闻的气息渗入何长安身体,迅速修补被胡不言打残废的经脉、五脏六腑和骨头。
    如此药浴,持续了大约三个时辰左右。
    然后,便是搓澡。
    搓澡的过程,却有些难以言传。
    疼,太鸡儿疼了。
    而且,还是那种纯粹的疼,既不麻也不痒。
    魁梧老人一双蒲扇大手,提着何长安的小身板,就像提了一尾小杂鱼,随手丢在一张木板上,顺着捋一把,从头到脚,所有的骨关节便脱了节。
    然后,再捋一把,有些筋骨似乎都要被扯断。
    接下来,便是各种捏、各种揉,各种用指头往骨缝里戳,带着一股森寒的、类似剑气的玩意,将何长安由内到外,差不多戳成了筛子……
    何长安面色平静,甚至脸部的肌肉都没扯动。
    这样半死不活的疗伤经历,他已经有过很多次,多上一次两次,无所谓。
    他就是有些担心,那个胡不言、眼前这个魁梧老人,到底为什么要帮助他淬炼肉身。
    应该是一种善意之举,但人在江湖,自己又没付出什么,人家凭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这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读书人把道理都讲完了,却还是一个个弱不禁风的,经常唾面自干,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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