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日本人来了，当了亡国奴，但是老百姓的日子还得过。
    南石头北山村的覃云林家，爷爷病了两年多，半死不活的，吊着半条命，已经半年多了。
    老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覃家的坟茔地不好。总想着在死之前，找一块理想的坟茔地，让覃家的子孙后代能够兴旺发达。
    这一天，孙子覃云林终于带回来了两个阴阳先生，准备给覃家勘察坟茔地。
    覃云林就是老六，两个阴阳先生，就是赵立冬和卢广大。
    因为卢广大年纪大，就假扮师父，赵立冬年纪小，就假扮徒弟。
    北山村已经实行保甲制，村里来了外人，都要到保长那里去备案，还要检查日本特务机关发的通行证。
    保长是覃云林的本家，也知道覃家坟茔的事情。坟茔地是个大事，尽管现在是乱世，也马虎不得。
    所以保长对于赵立冬和卢广大的身份，也没有怀疑。
    此时负责地方治安，颁发通行证的，是日本驻军的特务机关。赵立冬用的就是罗湖关卡的山本给他和卢广大开的通行证。
    通行证上有照片，照片的右下角盖着蓝色的日军7323部队特务机关印章。通行证上有姓名、住址、职业、通行区间、通行日期等事项。
    赵立冬和卢广大的通行证是真的，但是上面的姓名和职业，原来填写的是商人，拿回去之后，赵立冬自己用涂改液抹掉了，重新填写成“阴阳师”。
    阴阳师这词儿，日本人一看就懂，中国人虽然各地叫法不同，但是也明白这就是算命、看风水的。
    “除了算命、采坟茔，别干别的。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我的背后可是日本人，你们的明白？”
    保长狗仗人势力，吓唬几个人道。
    “明白，明白，还请保长多多担待。”
    赵立冬把两包老刀牌香烟塞进保长衣兜里
    保长摘下日本军帽，脸上露出笑容。
    “你的良心不错，很懂事。你懂事，我也不亏待你。我给你写个条子，十里八村转悠，遇上保长找你们麻烦，就把我的条子拿出来，他们就不会为难你。”
    “不过，遇上太君，我就没办法了，你还是躲着他们点儿好。”
    “多谢保长关照。”
    你个狗腿子，就是没工夫，若是有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
    从保长家回来，就在老六家住下。
    听说来了阴阳先生，就陆续来了不少人算命。赵立冬懒得出手，又是徒弟，就由卢广大出面应付。
    算命这一行有规矩，不能空算。也就是算命必须给钱。有钱多给，没钱少给，就是不能不给。
    日本人没来的时候，老百姓日子过的就苦。日本人来了，横征暴敛，日子过得更加艰难。老百姓也没有什么钱，于是就几个鸡蛋，一把青菜，几条鱼的，算是打赏。
    这些东西自然带不走，就算是贴补了覃家的伙食。
    适逢乱世，朝不保夕，前路茫茫，命运无常，就有很多人来算命。一时间，卢广大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第二天下午，没人来算命了，赵立冬、卢广大、老六、覃云山几个人才出来，开始勘察坟茔地。
    覃云山，就是老六的堂兄，在南石头难民营做饭的那个人。
    赵立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他收集一些线索。
    此前，老六已经有了几处坟茔地的备选地。赵立冬和他上午出来看过，已经确定了一个地方，告诉了卢广大。现在出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卢广大和老六的父亲、伯父、叔父几个人过去看坟茔地，赵立冬、老六、覃云山三个人留在原地，坐在地上抽烟。
    老六已经跟覃云山说过赵立冬的来意，但是没说他们要去攻打波字8604部队的事情。
    “你们问日本人的事情干什么？”
    覃云山道。
    “二哥，你别问那么多。知道多了，对你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你只要回答李先生的问题就行。李先生你不会亏待你的。”
    赵立冬见老六拉开了话题，就拿出50港元，递给了覃云山。
    覃云山一见到钱，立马眉开眼笑。
    “李先生，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好，你去没去过城里百子路的防疫给水部本部？”
    “没有，只听说在城里，我不知道在哪里。”
    “他们那里的人，多长时间到难民营一回？什么时候来，一次来几个人？哦，就是那些穿白衣服的日本人，不是难民营的日本人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这些干活的也不让随便走。进去都走固定通道，到了伙房那里，也不让出院子。也不打听什么事情。”
    “上回熊仓课长来，说是老黄撞见他没有转过身去，就把老黄打了一顿。”
    “熊仓是谁？”
    “据说是本部的总务课长，架子大得很。”
    “他到你们那里干什么？”
    “有时候送人，难民营用人，都是他说了算。有时候送钱，还有时候检查账目……。”
    后勤供应，人事财物，这倒都是总务课的职责。
    “熊仓几天来一次？”
    “三天吧，明天又该来了。”
    “一般什么时候到？”
    “十点左右吧，他每天到市场给本部采购青菜什么的，在这里停一会儿，就带着车回城里。”
    “他坐什么车？”
    “卡车，有时候他自己开车，车上拉着菜。东西多的时候，有时候带着两台车、”
    “你说的东西多，是什么东西？”
    “平常都是一车菜，多时候就是一些鸡鸭鱼，有时候还有活牛。”
    “还给难民吃这些好东西？”
    “哪里是给难民的啊，那是给本部的日本人吃的。”
    “这个熊仓长得什么样子？”
    覃云山看看赵立冬。
    “个头和身板儿跟你差不多，脸比你黑。留着人丹胡子。”
    赵立冬问这问那的，十分详细。问了一个来小时，又给了覃云山50港元。
    “你在难民营一年多了，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谁了解城里本部那里情况的？据说那里有中国人在帮日本人养狗，养动物……。”
    赵立冬没说完，覃云山就叫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原先在这里养猪的王德福，到本部去养什么虫子还是什么东西来着。”
    “他现在还在那里么？”
    赵立冬心里一亮。
    “在，前些天我遇到他儿子，说他还在那里。”
    “他儿子在哪里？”
    “南山村，王德福他家就是南山村的。他儿子叫王永禄，云林也认识，就在家种地。”
    赵立冬舒了口气。
    终于有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