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群鬼一哄而散。
这虚幻的鬼市也开始不稳,空间开始坍塌。
“我们先离开这里!”
左玄收刀,拽下身旁的白灯笼,对着身后两人说道。
“撤!”
刘霞一刀劈散身前的桌椅开辟出道路,将那瘫倒在地的书生一把拽起,急声道:
“快点走,别墨迹了。”
而后,左玄便带着刘霞二人一路快步飞奔,左玄只觉两边景色变幻,街边悬挂的白色的灯笼逐渐稀少,路边墙壁也变得愈发破败。
终于,几人停下了脚步,左玄手里提溜着的白灯笼闪烁几下,便升起了温暖的橙黄色灯光,彷如又回到了人间。
左玄回头看去,身后便见不到那条喧嚣热闹的鬼市了。
眼前所见,不过是几所破败的茅屋瓦舍,夹着一条又短又窄的土石路,中间飘荡着几点碧绿磷火。
书生一屁股坐在泥地中,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剧睁,脸色煞白如纸。
今晚的遭遇,必然会在他的脑海中印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终生难忘。
“瞧你小子这怂样子,被吓破胆了?”刘霞用剑鞘怼了怼身前书生的屁股,忍不住咧嘴一笑。
她的脸色虽然也有些难看,不过相比起书生的模样,要好得太多。
书生被怼的身体颤抖,但脸上依旧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趴在地上宛如一条死狗般。
“你小子也是命长,进了鬼市都没看出来,今天若不是有千户大人在……”说着,刘霞拿起刀柄往书生身上胡乱戳了几下道:“心肝脾脏全得让那死鬼拿去做臊子,骨头也得拿去当柴烧。”
书生“娇躯”一震,身形蜷缩着瑟瑟发抖,似乎是被整自闭了。
也是,手无搏鸡之力的软弱书生,面对那噬人血肉的鬼怪妖魔,被吓破了胆都是轻得。
“你们过来瞧一瞧吧。”
这时,远处传来左玄懒洋洋的声音。
刘霞一把拉起瘫在地上的书生,强拖着他走来。
却见左玄盘坐在灰驴上举着酒壶畅饮,身下的灰驴甩着尾巴,低头吃着嫩草,嘴中还时不时传出“哼哈”的叫声。
斜前方,一人高的石碑耸立。
这石碑及其的破旧。
表面斑驳,颜色偏灰。
青苔下,黑色干枯的血迹,似乎在低吟着往日的悲凉于绝望。
书生一脸好奇,他用手将青苔拨开,仔细默读石碑上隐约可见的文字。
这时间,书生的脸色不断变换,时儿红时儿白,要么就是黑。
末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全部化为一声长叹。
“哎……”
左玄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不错,这里繁荣之时原本是处市集,后来遭了灾,灾情刚过就闹起了匪,闹了匪就引来了兵,轮番下来,活人就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些鬼物还在这里流连。”
“它们生前大多都是市集的商贩和旅人,死后怨气不散,故而重复做着生前的事,用鬼力撑起这一片鬼域幻境,引来生人。”左玄喃喃道:
“而后让生人……重复它们的死法。”
说着,左玄催促灰驴,向着山下而去。
雨后的山路,根本就不是“阳间”得道,一般人还真没得走……
再加这夜间赶路,黑灯瞎火的,也走不快。
三人便上了官道,进了路边一间破败瓦舍。
点燃油灯,借着灯火,左玄发现这间瓦舍的状态比先前的鬼市要强得多,虽然同样破败,墙面隐见缝隙,窗柩脱落,头上的瓦墙也有些破洞,但好歹勉强能遮风避雨。
左玄找了一处干净整洁之地,盘膝坐下,默默修行。
书生则一副惊弓之鸟般的扫视着屋内,待扫到窗边儿时,却蓦然瞪大了双目。
在哪儿,一大一小两具枯骨相抱而亡。
哒哒……
书生的两股战战,双腿有些发软,双目惊恐着不停后退。
啪嗒。
“书生,你寻死呀?”
刘霞嘴里哼着小曲,整理着身前的行囊。
这时,书生那满是淤泥的脚,不正不歪就踩在了刘霞的干净衣裳上头。
刘霞顿时犹如那炸了毛的土猫,整个人就支棱了起来,揪起书生便要扇他,让他知晓“花儿为何这样红”!
“不用怕。”左玄似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眼皮微抬,微笑道:
“这枯骨又不咬人。”
而后,他微微伸掌,手指一弹,一张黄符便出现在指尖。
嘴唇微动,默念口诀,手中黄符无火自燃,映得左玄面容忽暗忽明。
聚魂符燃尽。
左玄盘坐在地,抱拳拱了拱手:
“主人家,天色昏暗,我等一行三人今夜想在贵社暂居一晚,还请见谅。”
说罢,书生的瞳孔又缩了一下。
只见枯骨前,两道鬼魂漂浮在半空之中,那是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孩童,衣着褴褛,面色枯黄,左玄拱手后,她们还规规矩矩还了一礼。
“哎……这纷乱的世道,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刘霞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忍不住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太平盛世……来之不易。”
“希望后世之人,可以铭记吧!”
书生咽了一口吐沫,十分反常挺起胸膛,朗声道:
“那有何难,我等杀尽了这凡间的妖魔,击退京城的白莲教,荡平这山间的贼寇于霍乱。”
“自然就是太平盛世了。”
话音落下,场中诡异般的宁静。
“噗吱!”
刘霞捂着红唇,双目都笑成了月牙。
就连不苟言笑的左玄,都露出了一嘴白牙。
这书生……
还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手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
便是他这种人吧?
…………
此后,一夜无话。
次日,墙缝透进来的阳光晃在刘霞和书生的眼睛上,把他们唤醒。
刘霞还好,毕竟有武道功夫在身,早起后并无大碍,生龙活虎。
书生就比较苦恼了。
他昨夜一番折腾,那是筋疲力尽,睡得很沉,但地面加稻草的“床”却让他睡得很不舒服,今天起来,身上到处都酸胀疼痛。
二人,环视屋内。
却不见左玄的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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