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儒家之徒,不用可惜(求打赏月票
嬴政从王座上坐起,一脸肃穆。
为何说来说去,最后又绕回到了分封制。
嬴政想不通,扶苏为什么那么固执。
而扶苏看着嬴政的脸色,也不解。
他只觉得嬴政不懂的变通,郡县制,只是为了方便权力最后收束到中央。
嬴政展袖,身体坐正坐高。
“朕已更秦法,以适这万里之疆。而今天下为三十六郡,诸郡守皆为秦之吏,非旧时之贵戚。天下皆为郡县,律法为一,天下一统。为何汝还是屡屡提分封之事。”
扶苏俯首。
“臣惶恐。且不说边地遥远,距离咸阳半月之途,政令到达必有延误。而滨海之地,有盐有铁,若是有人真的生了谋反之心,完全可揭竿而起,以盐铁为功。臣担心一旦生变,这天下一统之局面,又将不复存焉。”
嬴政听了,却觉得扶苏还是小看了他。
嬴政眯起眼问道:
“汝之意,朕一人不能制天下?”
扶苏知道,他不应该再多问了。
见好就收。
如果嬴政真的轻易就立了分封制,那他就不是嬴政。
而扶苏自己也会怀疑他是穿越错地方了。
嬴政是一个始终坚守收束权力于中央的皇帝。
从他登上王位开始,铲除一切势力,再到统一天下,都是在做这件事。
让嬴政转变心意,需要时间,也需要契机。
他是嬴政的亲儿子,他来做这个劝说的工作是最合适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风险。
扶苏半违心半诚心道:
“君父立不世之功,自当可以一人制天下。”
这话说的,前后似乎有矛盾。
说嬴政一人制天下,那是因为,秦国在他手下,确实没有分崩离析;但是说嬴政不能一人制天下,那是因为,若是嬴政多活几年,秦国可能真的覆灭在他手上。
但是真话说了,可就是真的要和嬴政结梁子了。
扶苏垂首,剩下的话不再说了。
嬴政见此,眼底却笑起来。
扶苏这小子,想的那么长远。
他觉得,朕若是没了,他一人不足以制天下。
但是随即,嬴政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朕一人可以镇天下,可扶苏根基不深,而且,他未有朕之威信。
这么想着,嬴政忽的觉得,扶苏的这些叛逆想法和激进主张都可以做解释。
嬴政忽的捻了捻他撇向两边的须。
天下是朕一人之天下,朕百年之后,天下是扶苏一人之天下。
这么想着,嬴政忽的有些担忧。
“扶苏,朕百年之后,汝一人独以一己之力制天下乎?”
嬴扶苏听到这个问题,整个人在原地愣了半响。
这大抵就是没有想不想长生不老的区别吧。
不知道,他日后还会不会如此做想。
扶苏垂首。
“臣愿以毕生之力,效于秦,保秦之江山万世一统。”
嬴政听了,心中自然大感宽慰。
“吾儿有此心志即可。”
说罢,嬴政也不晓得他和扶苏谈到哪里去了,每次和扶苏这孩子谈论政事,两个人总是开门见山的畅谈治理天下之事。
年轻人的想法,虽然很多时候幼稚可笑,但是听扶苏议论,嬴政总能从扶苏扶苏的言论里,找出有助于他治理国家的点子。
嬴政的心思,扶苏很多时候并不能捉摸。
“扶苏,知道朕为何罚你闭宫思过?”
“臣当日并非有意冒犯君父。”
“朕日前召见了王绾。”
“王绾之言,和汝之言同意。”
王绾。
嬴政对王绾的信任,还真是,远超朝中任何人。
但是,和我的话意思一样是什么意思。
王相不想让他儿子王戊继续在朝中顺顺当当了吗。
他是那种会主动选择做些不聪明的事情的人。
“朕攻伐天下,虽扬名于天下,亦当流传于万世。但朕之暴虐之名,亦光布于天下。”
扶苏眼前一亮。
这可谓是天赐秦国的大喜。
秦始皇嬴政竟然自己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开始注重外人对自己的评价了。
扶苏的眼泪都流到了肚子里,不是委屈,而是感动。
他的劝说最终还是起了效。
“陛下,臣以为,儒家之徒,不用可惜。君父功业高于三皇五帝,但在无知百姓看来,君父之行,实为暴虐。”
虽然扶苏心里相信,百姓也都是有脑力的人物,但是现在,扶苏为了顺接嬴政的意思,扶苏还是这么说了。
嬴政怃然。
“朕从前,不重视此类名声,但是如今,朕决意用文教去收束天下百姓之心。”
好——
(此处应该有掌声。)
扶苏听了,内心大为震撼。
外面一束光照了进来,打在扶苏眼前的天选之子身上。
“君父肯纳逆耳之忠言,臣由衷心服。臣斗胆请君父,由臣率七十二博士,共同为陛下于天下百姓立言。”
“立言?”
扶苏眼中闪着自信。
“君父,臣先前通读百家。百家各有长处,儒道墨法、阴阳纵横,各有长处。而吾秦,用商鞅之法,如今虽对其加以变更,施新法于天下,扶苏闻百姓皆乐于从工。这秦法,于百姓,是落到实处的利,百姓见利,自然安于奉秦。”
“但秦向来奉行商鞅之法,虎狼之名于外,声名远播,六国遗民,多有抵触之心。故为秦正名,为必然之举。而百家之中,法家讲求实效,吾秦不可飞废之;道家追求无为,显然与秦策相悖;至于墨家,吾秦当取其技,废其意。
“而儒家向来鼓吹仁政,而且宣扬仁义,为当世显学。故臣以为,为秦正名,非得用儒家。这儒家之徒,不用可惜。”
嬴政听了,哑然半响。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天下百家,杂糅用之。”
“用儒家之士,宣扬陛下之功德,教化于民。儒法结合,岂不善哉?
话题兜了一圈,还是回来了。
扶苏对待事情的坚决心志,倒是让嬴政侧目。
但是嬴政始终有他的顾虑。
“一国焉能存二法?法必为一。”
扶苏只觉得这不重要。
“臣以为,一国君为一,那法为一,天下便为一。而儒家之道,却可为法之皮囊。儿臣言中之法,乃君父一人专权,非秦之律法。”
“法令施于天下,以约束驱使百姓;而儒道施于天下,以教育感化百姓。”
嬴政听了,自然心动。
这儒家的门生,遍布天下。
若是人人都为秦始皇说好话,百姓自然也会听从。
“君父若是实在想要天下治国之术一,臣以为,君父可将法家之道,纳于儒家之皮下。”
扶苏这话一出,嬴政心里可是激起了千层浪。
以扶苏这小子的韧性,日后为君,确实万事不愁。
可是这立儒家为法之外衣,名义上虽然保留了法家,但是这一举动,却也在名义上彻底废了商君之法。
在靠着商君之法徐徐变强甚至最后统一天下的秦国,于立朝之初,废了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