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二百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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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青笑着应:“我知道,什么都好吃,就是眼前亏吃不得。对了娘,小山有信来吗?”
    “有,有。”吴婶赶紧说:“还想着差人给你送去呢,可巧今天你来了。玉纹,你去把里间案头上那信匣子拿来。”
    小山写来的信,吴婶总会看好几遍,然后专用一个匣子收来。一面抱怨着儿子写信不多,一面再把从前写回家的信拿出来再重温一遍。
    不知不觉的,积少成多,这信也快装满一匣了。
    吴婶把小山单给阿青写的拿出来,这信还没有拆。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以前写信,就是一封。这回倒好,分了三个封套来装,一封给我的,这一封是你的。”
    阿青把簪子拔下来挑破封口,顺口问:“还一封谁的?”
    “给大妞的。”
    “哦。”阿青把信纸抽出来,有些急不可待的往下看。
    小山说他已经到山上了。新来了一个唐师傅给他们讲解兵法武略,这师父生的格外心宽体胖,证据是,原来几位师傅坐着都没事的那把黄杨木椅子,被他给坐散架了……
    阿青看到这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吴婶在一旁看她笑,心里很是好奇:“他说了什么?”
    “他说新来的师傅有点儿……胖。”
    后头小山说,因为他请了假,旁人都已经学了快一个月了,他拉下不少功课,最近赶得的很是吃力。幸好方师兄够义气,把前些天他漏听的地方都做了简记,有了这个,他还省了不少力气,不然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吴婶听阿青转述了这一段,点头说:“这方家的孩子人品是不错。小山能交到这样一个好朋友,哪怕别的事都没学好,这几年时间也不算白费了。”
    “是啊。”
    能得一个知心至交。象吴叔和孙重延这样的交情,确实很难得。小山和他这位方师兄共同经历了生死难关,交情当然非比寻常。
    吴婶还是挂念儿子。不过这次因为阿青出嫁,小山已经缺了不少功课,再想多留他在家住几天也不行。
    后头小山说,让阿青在婆家千万要好好的。如果有人欺负她,一定别忍气吞声,也别和人硬顶,总之,他这个弟弟不是白给的,赶明一定会替姐姐讨回公道。
    阿青看完了一遍也舍不得把信放下。就从头又看了一遍。
    娘俩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小石头睡了午觉醒来,发现姐姐还在,乐得又叫又笑。
    “我就是不放心他。”阿青捏捏他的小胖脸。
    “放心吧,就算你不能时常回来,他也不能忘了姐姐。”吴婶问阿青:“你……最近身子怎么样?”
    这话问的很是含蓄,可是阿青一听就明白吴婶这是在问什么。
    “……没什么。”
    哪有这么快的,这成亲满打满算也才将将算是一个月呢。
    吴婶也有些矛盾。
    她既想女儿能早早有好消息,在郡王府站稳脚跟。又怕她年纪还小,冒然的有孕其实对她并不好。
    阿青怕吴婶再问下去。赶紧扯开了话题。
    “对了娘,你知道……当初东平侯府除了我,还有别人活下来吗?”
    吴婶愣了一下:“你怎么想来问这个?”
    阿青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子帮我打听过东平侯府的事……他说,当年有人替东平侯府的人办了后事,送回老家渤州安葬了。”
    吴婶也听吴叔说过这件事,但吴叔知道的也并不比李思谌更多。
    “你爹也提过一次……”吴婶极力回想从前,过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实在不太清楚。当年我要是没有留在城外养病就好了。我所知道的也就是进城之后听人说的那些。可是当年连太夫人都没能逃过一劫,你亲娘当时也快临盆了,那些人也未曾动恻隐之心肯网开一面。怎么会还会有其他人幸免于难呢?”
    “那……”阿青想了想:“出嫁女不是不在其列吗?当时东平侯府有没有嫁出去的姑娘?”
    “有。”这个吴婶知道,因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可是不等阿青欣喜,吴婶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凉水泼过来:“老一辈的姑奶奶都不在了就不用说了,长房和三房都有姑奶奶嫁出去了。三房的姑娘是庶出,嫁的也远,听说夫婿不过是个穷举子,从嫁出去就没有消息了。”
    “长房的那一位呢?”
    如果是长房的,那……也就是说是她亲生父亲的姐妹,同她的血缘关系更近。
    “她已经死了。”
    “啊?”阿青意外的问:“也是因为二王之乱牵连吗?”
    “不是,她在变乱之前就已经过了,听说是游湖的时候落水了。”
    “娘你见过她吗?”
    吴婶摇摇头:“没有。我不曾见过她,我到侯府的时候,大姑娘也才刚嫁出去没多久。只听人说过,这位姑娘很有名气,生得美,还有才气。可惜这上好人都不长命啊,生的太好了老天都要妒嫉的,所以才早早的就没了,真是红颜命薄啊。”
    那也就是说,东平侯府得以活命的人还是只有她。
    也是,如果还有别的线索,吴叔肯定也早早就找了,吴婶对她也不会不提的。
    可是这样一来,又会是什么人替东平侯府的人张罗了后事呢?
    不是至亲至近的人,旁人怎么会做这种风险又大,又没有好处的事情。
    阿青本来是想等大妞回来了,两人见着面说了话再走的。可是这丫头八成在铺子里又有事情绊住了,阿青看着天色不早,实在不好再等下去。李思谌陪着她回来这事还没什么,可是要是回去的太晚也不好交待。
    吴婶也催着她走:“你快回去吧,见不见的也不急在今天。反正郡王府离咱们家也不远,你下次提早打个招呼,我一定把她留在家里等着你。”
    阿青和李思谌登车离开,巧得很,车到了巷子口的时候,恰见张伯和大妞回来。
    张伯背着手。穿着一件深灰的长褂,大概因为天气热也没系扣,就这么敞着襟。大妞一手提着个装药书的布囊。一手还拿着油纸包。父女俩看见有辆车从自家巷口驶出来,也都站住了脚。
    大妞认得这车子,郡王府的马车和一般的车子规制不一样,而且上次阿青回门的时候也坐的这车。
    她乐的赶紧迎上两步。大声喊:“阿青姐!”
    车子停了下来,阿青掀开车帘,欣喜的向她摇手:“大妞。”
    “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这是要回去了?”
    阿青点头:“不想你们太麻烦了,所以没有提前说。”
    “那你也可以差人到铺子里去叫我呀。”大妞有些怏怏不乐:“结果我要回来了,你却要走了。”
    阿青倒是没想过去把她叫回来,被大妞一提醒才想来——
    “不要紧的。下次我来还呢。”阿青看着她在黄昏余晖显得红扑扑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大妞好象又高了一点?
    不止是高了一些,好象眉眼也长开了些似的,看来不是那种孩子气很重的感觉了。
    有少女的亭亭玉立了,眉目流转之间显得很娇俏。
    天天待在一的时候觉察不到,现在突然间分开了些日子再见,就会发现有很大的变化。
    大妞摸了一下脸,不知道阿青在看什么。
    难道脸上沾了墨没洗掉?
    这样在路边见着面也实在没办法多说什么话了,大妞很是不舍。又没有办法。
    李思谌也下了车,同张伯寒喧,大妞也称了一声姐夫,问了好。
    “行啦,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张伯到底是长辈,比大妞想的要周全:“回去晚了也不好。”
    大妞撅着嘴不乐意,可是她也知道阿青姐现在做了人家的媳妇,肯定不象原先那样自由自在。
    “姐,这个给你。”大妞把手里的油纸包塞到阿青手里。
    “这是什么?”
    油纸包还热乎乎的呢。
    “我买的夹肉烧饼。”大妞说:“可好吃啦。你尝尝鲜。要不是为了等着烧饼出炉,我还能早回来一会儿呢。”
    这姑娘……
    阿青都叫她给逗笑了。
    “好,那我拿着了。”
    他们重又上了车,大妞站在车后头使劲儿的摆手。
    阿青一直往后看,直到车子驶上大道,再也看不见暮色张伯和大妞的身影,才转过头来。
    “舍不得啊?”李思谌轻声问。
    “总算是见着了,知道他们过得好,我也就放下心了。”阿青努力振作精神,把手里的纸包放在小几上打开:“还热着呢,看样是刚出炉的,你要不要尝尝?”
    李思谌笑着说:“那就尝个鲜。”
    阿青用帕子替他擦了手,然后取了一个饼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块。
    饼确实是刚出炉的,又香又酥。从一端切开,里面夹的是卤肉和菜丝。卤肉咸香,菜丝脆脆的正好解了肉的油腻。
    本来只是想尝尝,没想到吃着还挺合口。纸包里一共就四个饼,正好两人均分给吃完了。车里也有茶水,阿青给李思谌倒了一杯茶,又拿帕子替他擦手上沾到的油迹。
    “好吃吗?”阿青问。
    “挺香的。”
    “烧饼就得吃刚出炉的,一搁就变硬了。”阿青说:“咱们算是赶巧啦,大妞为了这个肯定还在炉边等着的,结果进了咱们的肚子。”
    夫妻俩相视一笑。
    “你靠着我坐吧,能省点劲。”
    阿青也没躲开,就顺着他的意思靠在他身上。
    “下午我去见了个人。”
    阿青的手被他握着,有些懒洋洋的问:“见了谁?”
    “姓孟,你不认得。”
    阿青吃吃笑:“外头的人我当然不认得了,为什么特意提这人呢?”
    “他人面广,手下有一家船行,专做南北货买卖的。你要有什么东西想要的,京城不方便采买的,就开个单子,让他从别处给捎来。”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嗯,以后要缺了什么再说。”
    “你养的那对猫儿真不带过来了?”
    “嗯……”
    大小美人在吴家过的挺好的,她一出了门,这两只猫还能给吴婶解解闷。
    “你要喜欢,咱们再抱一对猫来?宫里有人养一种短腿的猫,据说是番邦的异种,和咱们本地的猫不一样,你要不要抱一只?”
    “嗯,过阵子再说吧。”
    他的心意阿青明白,无非是怕他出去了,阿青一个人在屋里闷,所以想给她抱个猫来解闷。
    可阿青事情挺多的,每天都过的相当充实。
    旁的不说,郭妈妈每天带来的王府上下下的各种消息都够她打发时间的了。
    郡王妃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儿子的亲事,旁的事情都得往后靠。
    其实先寻个差事再说亲,这主意还是武英伯夫人出的。安郡王妃在经历了几次挫折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表姐说的有道理。
    就算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会取代李思谌成为子,继承王府,可是眼下的情势是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儿子的终身大事何等重要,眼下却不得不低头屈就。郡王妃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看着菊苑的方向那眼神冷的都能掉冰碴子。
    打一开始她就没指望安郡王真能说通李思谌给炘儿误个差事。别说他不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了,安郡王妃也绝不敢让儿子去应差,谁知道是不是挖了个大坑给炘儿跳。
    她把这事托给了武英伯夫人,本以为两三天里就应该有回话了,可是这眼看都有半个月了,武英伯府那边还是没有回音。安郡王妃打发人去了两回,一回是说送东西,武英伯夫人说是还没眉目。第二回去,直接连人都没见着,武英伯府的人说夫人出门了没在。
    安郡王妃倒没有怀疑这位表姐是想推拖敷衍她。炘儿可是她的外甥,将来炘儿成了子,于武英伯夫人的儿子也有好处啊。要是李思谌子之位稳当,那于武英伯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事情不顺?
    安郡王妃琢磨,是不是需要打点一二?
    她不是不舍得钱,只是这钱花出去了,总得花的明白,见着收效才行啊。(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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