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罗云楹心中隐隐猜测出是谁,简煜已经道:“让人进来。”
人很快就过来了,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长得瘦瘦小小的,看着格外的机灵,小厮进房就道:“简大人,奴才是大奶奶大哥卫大人身边的林子,卫大人让大奶奶现在过去伯府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相告。”
罗云楹点头,“我现在就过去,麻烦你了。”
林子带了要传的话就离开了,罗云楹转身冲简煜道:“我先回伯府一趟去了。”
简煜道:“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时隔十一年,伯府消失的嫡出长子竟然回来了,他倒是要过去瞧瞧。
两人直接过去了伯府,伯府的门房是个年长的老人,看见罗云楹回来,甚至激动,“姑奶奶,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大爷还活着。”
门房直接带着两人过去了诚意伯的院子里,这会院子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下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院子中央的高大男子,窃窃私语,“这人真是伯府失踪了十一年的大爷?不是说早就不在了?”
有小丫鬟道:“当年也只是失踪,没想到还能回来,真是老天有眼。”
罗云楹跟简煜一走进,丫鬟们立刻叫了人,两人走进院子里,瞧见院子中间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正是卫之修,除了卫之修旁边还有一个看着四十岁多岁的男人,穿着粗俗,身上也脏乱不堪。
诚意伯站在房檐下,面色激动的有些发红,隐隐能瞧见身子颤抖着。旁边的何氏脸色犹如见鬼一般,苍白无比。
卫子修瞧见两人进来,上前几步来到罗云楹身边,“妹妹,我是大哥,这些年委屈你了。”
罗云楹见他如此,知道是不想让诚意伯知道两人已经事先相认的事情了,她微微有些迟疑,“你……你真是大哥?”
卫子修笑道:“自然是,这些年都没能跟你和锦儿相认,是我的不对。”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快玉佩来递给罗云楹,“你瞧瞧看,对这个还有印象不,当初我们兄妹三人一人一块,是母亲生前留给我们的东西,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上。”
罗云楹接过那块玉佩看了半晌,终于扑进了卫之修的怀中,哭道:“大哥,你真是大哥。”
一旁的简煜神色沉了沉,视线跟卫之修交织在一起,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严肃。
诚意伯踉跄的从房檐上走了下来,来到两兄妹身边,一手扯过罗云楹手中的玉佩,盯着看了片刻,抬头,嘴唇颤抖不已,“你是老大,你真是老大,你还活着。”
卫之修扶起罗云楹,道:“父亲,我真是云逸。”
诚意伯老泪纵横,他之前一直因为老大的事情对两个女儿不喜,也就看的出来他有多喜爱这个长子,当年长子始终,他还大病了一场。
何氏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让自己冷静下来,“老爷,老大这都失踪十一年了,总不能随便来个人都说是老大,这玉佩也做不得证据。”饶是在冷静,她的语气里还是带了一丝的尖锐跟颤意。
诚意伯心生不满,他方才仔细的打量了许久,虽然容貌有些变化,可还是能够看出小时候的模子的。
卫之修笑道:“母亲说的是,不过父亲可还记得我身上后腰出有块胎记,父亲随我进房检查一番就知道了。”
这事儿是大事,诚意伯也只有领着一个小厮,三人一起进了书房。
看着书房的房门被关上,何氏攥紧了拳,暗暗祈求上天,这一定是个冒牌货。又告诫自己,一定不会露出了马脚,当年的事情做的隐秘,就连那几个歹人也没瞧见她的样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罗云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何氏这次肯定是跑不掉了,可她对云飞和云帆还是有感情的,不愿意两个弟弟被连累。
没一会,府中的其他几个孩子听闻了这事儿也都赶了过来,云青一来就道:“大姐,真的是大哥吗?莫不是哪儿来的混子冒充的吧。”
罗云飞道:“三姐,你瞎说什么,这事儿能冒充?我觉得肯定是大哥回来了。”
罗云青心中有些不安,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在一转头就看见脸色苍白的何氏,她吓了一跳,上前道:“母亲,您没事吧。”
何氏摇头,“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都赶紧回去吧,这里乱着,待会指不定发生什么事情。”
几个孩子却不愿意走,正说着,房门被推开,诚意伯跟卫之修最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诚意伯的小厮。
诚意伯面上激动无比,何氏心中下沉,知道这回怕是真的了,眼前这男人真是罗云逸了。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何氏露出个笑脸,“老爷,结果怎样?”
“回夫人的话。”小厮激动的道:“真的是大爷,大爷回来了,大爷后腰处有块圆形胎记,奴才瞧的清清楚楚。”
诚意伯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的确是云逸回来了。”
何氏笑道:“真是菩萨保佑,老大,这些年你再外头吃苦了。”
诚意伯也问道,“既然你没事,这些年怎么也不回家?”说实话,这个大儿子也是在官场混的,他们见过几次,这大儿子也是一年前才出现在皇上身边,正三品带刀侍卫长,算是皇上身边的得力助手。
“父亲。”卫之修神色淡去几分,“不是儿子不想回,而是回不了。之前出了一些事情,后来我被一户姓卫的人家收养,如今用的名字也是卫之修。”
诚意伯皱眉,“怎么会回不了,那姓卫的人家了?过几日我定会登门拜谢的。”
何氏脸色越发惨白,这才三月,额头都能瞧见密密的汗水。
卫之修道:“父亲,拜谢就不用了,养父养母都已经过世了。至于事情的经过我会告诉父亲的,还请弟弟妹妹回避,云楹留下就可以了。”
诚意伯犹豫了下,还是把几个孩子赶走了,只留下了罗云楹和简煜,就连院子里的丫鬟都全部赶了出去。诚意伯这才注意到院中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问道:“老大他是?”
卫之修不回答诚意伯的话,而是走到何氏身边,指着那人俯身问道:“母亲,你可还认得这人。”
何氏的脸色刷的惨白无比,“老……老大,他……他是谁,我不认识。”
罗云楹和简煜不说什么,站在一旁看着,简煜悄然无息的搂住了她的腰身。
“老大,你做什么!”诚意伯皱眉。
“父亲。”卫之修冷着脸,“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当年京城何时出现过拐卖孩子的事情了?大概就是我这一起事件吧,要真拐卖孩子,为何只拐了我一个?父亲难道还想不通吗?”
诚意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转头看向何氏。
何氏脸色越发难看了,“老爷,不是我……不是我。”
“母亲。”卫之修笑了笑,“我又说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何氏脸色惨白。
“夫人。”那个男人也终于上前道,“夫人或许不记得我了,可我还记得夫人,当年夫人给了我一大笔银子和一副画像,要我拐了画像中的孩子去弄死。夫人那时候蒙着面,我又担心这事儿被人查了出来自己跑不了,想着好歹知道夫人是谁,就跟着夫人回了府中,这才知道夫人是谁。”
“胡说,你胡说!”何氏赤红了眼,“老爷,老爷,不是我做的,他是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卫之修道:“父亲,您可以想想,当年好好的我为什么会被拐卖,我若是没了,得益最多的会是谁。”
那男人也道:“夫人,您别不承认,说实话,小的还从来没瞧见过您这样歹毒的人,当年你是不是还落下过一件东西,还有您给小的的那副画像,小的还保留着……”这男人说着竟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跟一副画像来。帕子上面绣着寒梅何一首诗,帕子的下角方还秀上了她的名字,秋。摊开的画像上面是罗云逸小时候的像,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纸张都已经泛黄了。
这下连诚意伯都白了脸,转头恨恨的给了何氏一巴掌,“好歹毒的夫人,你平日里做些糊涂事我也从不说你什么,可你竟敢谋害府中的嫡长子,谋害我的儿子!”不怪诚意伯会相信那男人的话。当年何氏身上一直带着这帕子,这上面的诗还是诚意伯作的,然后何氏亲自绣上去的。而且,那画迹真是出自何氏的手。
儿子出事后没几天,诚意伯就发现她换了块帕子,不是他太注意这件事情,而是何氏是真喜欢那块帕子,说那块帕子就是他对她的真心。何氏每天都用着那块帕子,瞧见换了块,自然要问问。
何氏当年就说不小心丢了,要真是不小心丢了,别人会把一块帕子保存这么多年,且上面就一个秋字,就算被人捡了去,别人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是她的。
何氏也没想到那人捡到她的帕子跟画像会保存了这么多年,证据都有了,她如何辩解,只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老爷……”
诚意伯气的浑身发抖,几人都不说话。
那男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罗大人,当年的事情都是小人的不对,小人也知道错了,当初是在道上混的,拿银子办事儿,这些年我心里一直不好过,想想都觉得自己残忍,把一个才几岁的孩子绑了大石丢进湖里,好在这孩子福大命大,什么事情都没有,要不我真得内疚死了。”
说了这话,房中又沉默了下来,这时罗云楹上前抱住了卫之修的手臂,红着眼道:“大哥,这些年委屈你了。”
卫之修摸了摸她的发,笑道:“幸好你跟云锦都没事,你也成亲了。”他看了简煜一眼,似笑非笑,“我也就放心了。”
简煜冷着一张脸,把罗云楹拉了回来,转头问诚意伯,“岳丈大人,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处理?”
诚意伯头疼的厉害,他虽然恨何氏的歹毒,却又不得不顾忌几个孩子,几个孩子都大了,女儿们还没成亲,儿子也要走仕途,这事要是传出来,几个孩子算是真的毁了。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诚意伯想了许久,抬头道:“这事儿我会处理的,大姐儿,你跟简煜先回去。”又看向罗云逸,“老大,这人该怎么处理你说算,她做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你们都先下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何氏忍不住大哭了起来,“老爷,我错了,老爷,您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啊。”
诚意伯一脚踹了过去,“不敢了?你好狠的心肠,你对大姐儿跟二姐儿她们,把她们养成了这般性子我就不说了,可你竟敢谋害我儿子!”
“老爷,我错了,我错了。”何氏不敢求饶,只捂着脸哭着。
诚意伯怔怔的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低头问道:“你愿意保全你的一对儿女吗?”
何氏似乎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完全僵住,不可置信的瞪着诚意伯。
诚意伯缓慢道:“你谋害伯府嫡出子,这事儿不可能揭过去的,云逸一定会要个公道的,可这事儿也不能通报官府,要是被官府知道了,不仅你没救了,云青和云飞也会被你耽误的,所以,你想清楚了?”
何氏依旧是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没有答话,过了好半晌才麻木的低下头去。
诚意伯叹息一声,出了房。
罗云楹是跟着卫之修一起离开的,三人坐在马车上,罗云楹心中欢喜,不停的问着卫之修。等马车到了简府,罗云楹又道:“大哥,你要经常过来看我。”
卫之修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发,“好,我记下了。”
两人进入府中,罗云楹这才想起身边的简煜,又想起之前她还是宋家妇,去寺庙时候救下大哥,却被简煜查了房间,那时候这男人不苟言笑,一副阎王的模样。想不到如今两人却成了夫妻,那个他一直要抓的人竟也成了大舅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简煜牵住她的手,“笑什么?”
“我很开心。”她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大哥还在世,还有……”她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还有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吗?那时候在寺庙,你搜查房间……”
简煜也笑了起来,“原来那次真的是你放走他的,其实我早知道了,屋子里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罗云楹好奇道:“那你怎么不抓了我?”
“抓你?”简煜笑道,“我抓我未来媳妇作什么,第一次见面我基本上都肯定了你的身份,那一次自然不会抓你了。”
罗云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简煜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两人回到阴华园,还是去了书房,罗云楹挑了本医书看,简煜处理公务,半个时辰后,公务处理的差不多了,他起身来到罗云楹身侧,瞧见书上的东西,笑道:“你在学医?”
罗云楹笑道:“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我可记得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简煜笑道,“应该是都看懂了,不防拿我试验一下?”说着把手腕递到了她面前。
“那我试试看。”她忍不住把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感受到蓬勃的跳动,过了好一会才把手拿开。
简煜笑道:“怎么样。”
罗云楹正色道:“你身体好的很,一点小毛病都没有,脉搏沉稳有力。”
简煜再也忍受不住,一个俯身将她压在了贵妃塌上亲住了她的唇。
罗云楹推了推他,“别,现在是白日。”
“乖,听话。”他伸手脱去她的衣裳,吻密密麻麻的朝下落去。
她还是有点不自在,可到底没反对,任由他继续着,等到快结束时她忍不住抓住了他光裸强健的后背,呜咽出声。
结束后,罗云楹实在不好意思让丫鬟进来伺候了,自己随意擦了身子就穿上了衣物。简煜抱着她坐在贵妃塌上,笑问道:“下午想不想出去逛逛,听说傅之远回来了,跟你一起过去瞧瞧他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傅记珠宝行是她的,可他是知道的,傅之远出门带的牌子都是他的。
原先有挺多人打傅记珠宝行的主意,不过后来郑询出面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这铺子是太子的了。
罗云楹也想去瞧瞧,点头道:“那好,用了午膳我们就过去。”
吃了午膳,两人出门去了傅记珠宝行,珠宝行后面有个大院子,运回来的货都放在里面,红秀跟傅之远都在,两人瞧见罗云楹,都叫了声掌柜的。
这还是罗云楹成亲后,红秀第一次瞧见简煜,看的出来,简大人对姑娘是真的维护的很,红秀也放心多了,觉得外面的传闻并不可信。
罗云楹笑道:“傅公子,辛苦你了。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没见过你。”
傅之远笑道:“没事儿,掌柜的过来瞧瞧这一批货,这批的货挺多的,至少一年内不用再出门了。”
看了这批的货,有好些新鲜的玩意,罗云楹挑了一些,珠宝之类的她倒是没要,成亲时母后给了不少,又从珠宝行里拿了不少,实在不需要了。
两人在珠宝行里待了一会就走了,罗云楹很少在外面逛,这次来了兴致,四下逛了起来。
简煜一直拉着她的手,任由她四下看着。
逛了会,竟碰上了熟人,还是个罗云楹不愿意看见的熟人,宋梓荷,身边就跟了个丫鬟。
说实话,罗云楹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这姑娘黑白颠倒,跟她吵架都是个力气活,她不愿意浪费力气在她身上。正想拉着简煜离开,宋梓荷却快步走了过来。
当然走过来后也没搭理她,只冲着简煜甜甜的笑了起来,叫了声简大哥。
简煜恩了一声,转头问罗云楹,“饿了没?我知道有家面馆,味道非常不错,我们可以去尝尝。”
“好的。”罗云楹也饿了,这姑娘不找她麻烦真是太好了。
“简大哥。”宋梓荷眼睛都红了,“简大哥,刚好我也没事,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这次不仅简煜没了好脸色,连宋梓荷身后的丫鬟都变了脸,谁不知道简指挥使是什么人啊,没瞧见人家都不给个笑脸啊,这上赶着往上凑是做什么!
简煜问道:“不了,我陪我妻子,不希望有人打扰。”
宋梓荷这下是真哭了,“简大哥,她有什么好的,当初要不是她勾引你,现在嫁给你的人就是我了,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啊!”
丫鬟的脸色更加灰了。
简煜这次也没给宋梓荷留面子了,面无表情的道:“之前同你的亲事是如何的来的你最清楚不过了,我找了你父亲,同他说了要和你退亲,你父亲也看不好这门亲事,自然是退了,这事儿跟我妻子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在诋毁她,我不介意直接送你去官府。”
“你骗人!”宋梓荷吼道。
简煜实在不愿意与这样的姑娘纠缠,牵着罗云楹的手就离开了,余下宋梓荷一人在原地跳脚。
两人都没把这当回事,罗云楹根本没任何感觉,两人直接过去了面馆。
是个很小的摊位,一对中年夫妻开的,瞧见简煜就笑了起来,“简大人,您又过来吃面了。”又看了看罗云楹,“这位就是夫人吧?来来,快坐下。”
两人坐下,夫妻很快就把面端了上来,罗云楹尝了一口,味道鲜美,汤头太鲜了,面条也拉的很细,只比发丝粗了那么一丁点。她很快就把一碗面吃完了,心身满足,“真是太好吃了。”
简煜的也吃完了,看她餍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面馆我吃了挺多年了,当初简家落难,我偷偷回到京城,身上没有一文钱,差点就饿死了,后来倒在这里,还是他们给了我一碗面,我才活了下去,才等到你了……”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最后一句更像是要消散在风中。
罗云楹觉得自己的心跟针扎了一下一样,疼痛一闪而过,也只有那么一瞬间才感觉到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