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刘伯陷入了沉思，曾经发生过的一幕幕都浮现在脑海里，情绪也逐渐激动过来。
    他心中有无数个词汇去描述，可最终却只是平平淡淡的说了句：“他是个圣人。”
    “额……”刘苦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句废话。
    刘伯叹了口气，道：“你生在一个好时候，体会不到我们的感受，知道你为什么叫刘苦吗？”
    刘苦道：“您说过我们老家是陈郡苦县的，还有您一生吃过太多的苦……取这个名字是叫我不忘本。”
    刘伯道：“是啊，以前的日子太苦了。我告诉过你以前我有儿子也有孙子，后来都死于战乱。”
    刘苦点点头，这个故事他听了有几十遍了。
    “你的大侄子死的时候和现在的你差不多大……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我而去，就剩我一人苟延残喘。”
    “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我的世界只有绝望看不到任何希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路边，尸体被野狗分食。”
    “直到我遇见了陛下，当时他也就比你大两三岁，纠集了一帮子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赤手空拳打出了一片天。”
    “那个时候他就特别的仁慈宽厚，做事情最公道大家都服他……后来他就带着我们两千多老弱病残跋涉千里来到阆湖。”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道：“当时我还想着，等安顿下来请薛先生帮忙说和，收他当义子呢。”
    刘苦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那叫一个瞠目结舌：“那……那可是陛下……您老可真……”
    刘伯道：“当时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满足了，哪想到会有今天啊。还好当时没有开口，要不然啊就闹天大的笑话了。”
    “后来的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陛下早就算好了一切，刚在这边站稳脚跟就去东宁建立了唐国，十来年的功夫就成皇帝了。”
    刘苦忍不住说道：“您老当初就应该和陛下一起去东宁。”
    刘伯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一来当初谁也没想到陛下会开创偌大的基业呀。”
    “二来我年龄大了也折腾不动了，加上有了你，我也不想再来回折腾了。这第三吗……”
    刘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得意的道：“你以为我就那么傻啊？这里是什么地方？阆湖，龙兴之地。陛下忘了哪都不会忘了这里。”
    “他们都跟着走了，这老家总要有人看守吧？论治国打仗的能力我不如他们，看守老家的能力还是有的。”
    “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放着我不管。”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话，刘苦绝对会嗤之以鼻。但现在只觉得自己父亲有先见之明，道：“还是您老想的透彻。”
    刘伯神情一变严肃起来，道：“有一句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只要你按照这句话去做，将来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保我刘家无忧。”
    刘苦连忙起身，恭敬的道：“您说。”
    刘伯正色道：“我一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能有今天皆陛下所赐，我们能回报他的唯有忠心。”
    “将来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遇到任何诱惑，你都要忠字当头，不忠之事绝不能做。”
    刘苦道：“谨遵父亲教诲，此言我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刘伯满意的道：“嗯，不错，坐吧。陛下几次说过让你去东宁读书，我舍不得你离开一直推脱。”
    “过了年你就十四了，放在我那时候你大哥已经出生了，也是时候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了。”
    “等书院放假，你就去东宁吧，替我好好的伺候陛下。”
    刘苦惊喜的道：“真的吗？太好了，谢谢爹……”
    说完又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心情，端起酒杯道：“我敬您一杯。”
    哪知道刘伯并没有举杯，而是冷着脸道：“刚刚说过的话当放屁了？”
    刘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解释道：“这不是高兴吗，就一杯。”
    刘伯冷笑道：“今天高兴喝一杯，明天高兴就能喝两杯，不喝酒的承诺就会变成一句废话。”
    “不服气是吗？曾经也有人用这样的话劝过陛下，大喜事喝一杯又怎么样？你知道陛下是怎么回答的吗？”
    “陛下说破例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破例一次，以后就会变着法的给自己找理由破第二次第三次。”
    “刚才我说让你喝一杯，你喝了，然后说这么难喝的玩意儿以后再也不喝了。言犹在耳啊，你就忘了。”
    刘苦羞愧的道：“您教训的是，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喝了。”
    刘伯却并未就此放过他，道：“信誉这种东西也是一样，只要失信一次，就永远不要指望别人再相信你。”
    “现在我对你就是这样……我要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样你才能真正把今天的事情记在心里。”
    说着他看了看桌面，抓起酒壶摔碎，拿起一块瓷片道：“把手伸过来。”
    刘苦意识到不妙，告饶道：“这……不用了吧，我真记住了。”
    刘伯寒着脸道：“我让你把手伸过来，没听到吗？”
    刘苦不敢忤逆，战战兢兢的把胳膊伸过来。
    刘伯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用碎瓷片在他左手腕背面狠狠的划了下去，献血登时就流了下来。
    “嘶……”刘苦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
    刘伯眼中也浮现出浓浓的疼惜，嘴上却说道：“以后你要是想破例了，就看看这道伤疤。”
    刘苦捂着伤口，苦着脸道：“是。”
    刘伯这才道：“好了，你去包扎一下早点休息吧。”
    “是，儿子告退，您也早点休息。”说完赶紧离开，走到门口才想起，貌似老爹还没回答为什么听到被封国公那么淡定的。
    有心想要再回去问清楚，可看到手上的伤口还是决定等明天再问吧，包扎要紧。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开，他母亲就走了进来，道：“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
    刘伯叹道：“京城岂是那么好待的？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有我在还能护着他，我要是不在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媳妇说道：“呸呸呸，您身体硬朗着呢，陛下还要给您封国公，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别说这些丧气的话。”
    刘伯笑道：“是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走吧，咱们也去休息。”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的美好，只是第二天早上他再也没有醒来，等家人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逝去多时。
    不过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也不知道最后时刻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