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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风波最终还是无声无息地落幕了。石大老爷在看清了石贲将军的坚决态度之后早已经是色厉内荏,而石大太太原本也就是一心都在石仲琅的安危上。
若是头一次吵架的时候没有那许多的皇亲公卿宾朋过来吊唁,或许石大老爷夫妇还有些跟陈濯如姒拼命的冲动与气势,但间中忙完了石老太太的丧礼与出殡,再加上品红这样软硬兼施地过来谈一谈条件,原本就理亏的石家长房算是彻底妥协。
很快的石大老爷在品红准备好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文书上都已经有了燕萧的中保文字,一式三份。而当天晚上,京兆衙门那边就将石仲琅送回了家。
至于另外两个纨绔子弟,因为当时受伤并没有石仲琅严重,还在衙门里挨了十几板子小惩大诫。而石仲琅则是自身伤势就已经很尴尬,京兆衙门也没有怎么审问,只顾着请郎中先稳定情形了。
后来采菀撤诉,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情况,衙门也很上道地派了马车直接将半死不活的石仲琅赶紧送回了石家。
石家这边的郎中是早已经预备好的,接了人自然是一片哭天喊地的忙碌与混乱,而品红则早就服侍着素三娘子一同到陈家去了。
见到素三娘子过来探望,如姒还是很有些过意不去,由双莺扶着勉强欠身就算是行了礼:“母亲,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您。闹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让您在府里为难了。”
素三娘子虽然鬓边还带着为石老太太服丧的素绢花朵与银钗,但气色看起来倒是还好,想来与石贲将军在郴州的日子还是舒心的,见如姒起来忙上前扶她:“快坐下说话。这事情也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你做的对,很多事情都是自古难两全。当初我既然答应了嫁进石家,就已经料到了会有如今的场面。石仲琅是什么性子,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们没有吃亏,就是很好了。”
“可是,石将军会不会心里有什么?”如姒忍不住低声问道,“我其实也犹豫了一阵子,毕竟那是将军的亲侄子。”
“将军心里不痛快,那是自然的。”素三娘子温言道,“任谁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但将军心里最不痛快的,大约还是石仲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先前的事情,他已经在御前都有了名声,如今再闹一出,保不齐都会有人弹劾石家门风不正了。不过将军应该不会迁怒你们。”顿一顿,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倘若他真的因此对你们生了什么芥蒂,我心里也有数。如今你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安心养胎就是了。”
如姒听着素三娘子话音之中的镇定自若,心下也安稳了不少:“是。母亲您没事就好。其实……原本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严重,现在想想还是后怕,主要是怕让您受牵连。”
素三娘子笑笑:“好孩子,没事的,母亲不会有事的。只是如今在老太太的丧期之中,我也不便太常过府,你生产的事情都预备的如何了?”
“都预备好了。”如姒想到嬷嬷和郎中的各样叮嘱和预备,自己心里也是踏实的,“如今在府里的嬷嬷是桓宁伯府送过来的,很老练,还有一位敬毅将军府的郎中每天都过来查看照应,乳母和各样的东西也都齐全。您放心吧。如今老太太的孝期要紧,我们不能过去伺候您已经是不孝,您要是再来回奔波累着了,我们心里就更过不去了。”
素三娘子含笑摇摇头,又柔声问了一些如姒身体和各方面预备的细节,才看了看时辰,回去了石家。
而待素三娘子走后,看见白纸黑字的石家文书,终于觉得心里石头落地的采菀和陈润便双双进来给如姒磕头:“夫人。”
如姒看着他二人在这些日子以来真真假假的吵架、分开、设计、埋伏,到打了石仲琅之后又有些后怕,折腾到现在,两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陈润明显是心有余悸,看了文书才松了一口气。而采菀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则又是另一个意思,如姒和采菀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便明白彼此的想法是差不多的,也不便说破,只是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热而已。
“你们两个啊,”如姒还是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算是没有什么外头的干扰了,你们就好好想想罢。婚姻大事,毕竟是一辈子的。陈润,采菀是我的陪嫁丫鬟,却跟我的姐妹是一样的。我实在不愿意她过的不痛快。你若是真心喜欢采菀,你们有什么误会也好、心结也好,就坐下来好好说清楚,以后也好好过。但你若并不是真心喜欢她,也不要紧,每个人的缘分不一样。蒲苇记的掌柜还是你,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如何不同,毕竟你跟陈濯也是有同乡同族的缘分,总是不会亏待你的。”顿一顿,又望向采菀,“采菀,你也想想。若是真不想在一处,好话好说,分开也使得,以后自然有旁的好姻缘。”
“夫人,”陈润的脸微微发红,“我……我心里是喜欢采菀的。先前为了丽娘的事情着急,真的只是同乡情分。这些日子出事,我才晓得自己的心思。若是采菀不嫌弃,我——我还是想娶采菀的!”
采菀那边并没料到陈润竟然就这样表白了,登时又羞又喜,侧头去望他,想说些什么,却还没开口便不自觉地落了泪:“你……你这是在夫人跟前说什么呢……”
“双莺,品红,”如姒莫名的也有些鼻子发酸,不知是不是在孕中就特别情绪化,易怒也易哭,见着采菀这样便也想落泪了,拿绢子擦了擦,便叫双莺和品红她们去扶,“行了行了,说开了就好,赶紧把陈润和陈润家的扶起来。”
“夫人!”采菀已经没有先前那样害羞,但也是头一回在陈润面前被叫做“陈润家的”,泪痕未干的俏丽脸庞还是狠狠地热了热,“您又笑话我!”
眼看采菀与陈润终于重归于好,如姒悬了这大半年的心终于完全落定。接下来就再没有什么挂心的事情了,蒲苇记的案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就是被人当做了密会地点而已,没有真正的重大责任就好。至于石家那边又要守孝又要给石仲琅请医延药的,还有石贲将军坐镇,也没有过来打扰陈家。
于是如姒待产的最后两个月,日子就过得特别平静,燕家又送了一个稳婆过来随时待命,陈濯也全力争取到了多一些的时间休沐,可以在家里陪着如姒。
间中也有一些三亲六故的帖子送上门,但都经过了陈濯亲自拆阅筛选确认不会影响到孕妇的心情,还能当做解闷的八卦消息之后,才会送到如姒手里。
帖子里最喜庆的当然是婚事,陆懋与柳橙茵的婚事正式下了小定,预备在秋天成婚。
另外也有燕家送来的帖子,世子的次子燕葳跟曲家解除婚约,再跟文家下定,还有六少爷燕荣在郴州小有战功,这些事情就属于前世也曾经发生,如姒听了毫无新鲜感。
而最有新鲜感的八卦消息则来自濮家,嫁到郡王府几个月的如妍,似乎在小齐郡王跟前很有些恩宠,如今刚刚确认怀孕。齐郡王府并没有什么动作,因为怀孕的侧妃侍妾也不只如妍一个。但濮家却欢喜万分,池氏更亲手封了喜饼礼盒送到陈家。
礼盒拿到如姒跟前的时候刚好品红和品蓝在身边伺候,品红很熟悉这些王侯公卿之家的规矩和各样传闻,看见那礼盒眼神便闪了闪。
“怎么了?这样不合规矩?”如姒其实还是挺好奇的。她的这个穿越重生虽然理论上有个伯爵府外孙女的背景身份,但整体来讲实在只是个千年从五品文官的女儿,所嫁的也是六品的刑部经承,对所谓的王侯公卿和豪门八卦了解的远不如品红多。
品红摇摇头:“不能说不合规矩,因为这毕竟是濮家的喜饼礼盒,并没有擅自用上齐郡王府的名头,从礼法上没有错的。就算是有人挑刺,但濮良侍有了身孕,娘家父母心里欢喜,这也是应当的。只不过,”品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只不过濮良侍的出身和品级在王府里应该不算高,这样情况下若是生了女儿,而且又得小齐郡王恩宠深厚的话,或许还有自己抚养的机会。但若是产下儿子,只怕很快就会交给郡王妃抚养了。”
如姒立刻明白了品红目光里的感叹之意,她如今怀孕八个多月,随时可能生产,即将身为人母的感觉实在很奇妙,此时的如姒完全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生下孩子之后要交给别人抚养、母子分离的感受会是什么。
池氏为了如妍有孕这样高兴,这也是做母亲的一片慈心,大约是觉得如妍有晋位出头的机会了。
只是,池氏有想过之后的事情么?
☆、第125章 一二五
五月初六,瓜熟蒂落。
在大概三个时辰的挣扎之后,陈家终于有了弄瓦之喜。
精疲力尽的如姒在看到女儿柔软小脸的第一反应就是落了泪,一直在产房里陪着的陈濯同样红了眼睛:“如姒,这是咱们的女儿。”
如姒伸手去握紧陈濯的手:“陈濯,谢谢你。”
“说什么呢。”陈濯去亲她的额头,“你这样辛苦,是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表姑爷,表姑奶奶真得好好休息了。您两位回头有话慢慢说,现在还是得先让表姑奶奶休息。表姑奶奶,您不能落泪啊。”燕家的嬷嬷暗暗着急半天了,按说这产房就不应该让男人进来,尤其这位陈家大爷是刑部的捕快,还是刀头舔血过日子的,也不知道忌讳。
不过燕家嬷嬷毕竟是暂时被借调到陈家的,并不是真正的陈家人。说到底,客随主便,既然表姑奶奶对表姑爷在产房陪伴这么看重,而表姑爷自己也情愿,身为外人的何必苦劝。再者,听说当年皇后娘娘跟着皇上在郴州的时候,皇上也在皇后娘娘难产的时候进过产房,虽然也有过些议论,到底让后来的习俗破了破,京中这些老例的讲究也就淡了好些。
但再怎么样,月子里落泪还是伤身子的,燕家嬷嬷又劝了几句,陈濯终于给如姒擦了泪,便看着乳母抱着女儿出去,自己也退出了如姒的产房。
如姒知道燕家嬷嬷是好意,只是待到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安静休息,在陷入沉睡之前,眼泪还是忍不住又静静地从眼角淌出——她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早在出阁之前,在濮家各种斗智斗勇之时,她一切破釜沉舟的底气,其实都是抱着一种“除死无大事”的心情。
死了怕什么?说不定死了就穿回去了!
即便与陈濯情愫渐生,甚至谈婚论嫁,其实在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感觉也不过是:“穿越也不错,有这样一个棒棒哒男盆友。”
但对于现代女性来说,一段婚姻无论开始的再美好,谁也不敢保证就能到永恒。享受当下固然要紧,可也不必将这就当做人生的全部。
婚后的甜蜜之中,如姒偶尔也会偷偷想过,如果自己某天一觉醒来,又回到了ba的考场上或者是公司里,自己会怎么样?
舍不得陈濯是当然的,这样优质的好男人哪里是容易找的!
但真的横下心,其实也还是能活得下去。
毕竟彩云易散,情深不寿,到底天下有几对有情人能永成眷属?
可是现在一切都再也不一样了。
从感受到腹中有个小生命开始,如姒就再也不去想什么“一梦穿越,一梦黄粱”之类的异想天开。无论是怎么进入如今的生活,她再也不想离开了。
有陈濯,有女儿,这里已经真正成了她的家。
五月初八,陈家洗三办的非常低调。石老太太的孝期尚在,身为半个孙子孙媳妇的陈濯与如姒并不适合大喜大庆,于是商议之后就给各家亲眷送了礼物,告知一声弄瓦之喜,再静悄悄地收了回礼就是。
女儿的名字,在如姒怀孕六个月的时候陈濯便已经想了无数个版本,儿子女儿可用的名字都想了许多个,最终因为生在了端午之后,就叫做了陈端阳,乳名则叫做暖暖。
这名字也是如姒喜欢的,她不想叫女儿取个贤惠柔顺的婉约名字,这世道女子立足虽然不易,她还是希望女儿将来也能尽量独立勇敢,积极正面。
陈濯自然也是赞成的,只是因着不能为女儿大办洗三甚至满月,还是遗憾的很,只能将送给各家的报喜礼物在分量和礼节上做足,虽然不会逾越了自家的品级身份多少,但基本上也是与同侪人家嫡长子的走礼一样了。
其实陈濯在京城的亲眷实在不多,除了上司同僚还有石贲将军与素三娘子之外,礼物也就是送给燕家和濮家。
礼尚往来之间,自然也有新的消息传回来。柳橙茵和陆懋的婚事如今预备到一个地步,陆家就有消息传出来,准备将陆懋身边唯一的姨娘池霜娥发嫁出去。
这件事情说起来算是陆家的内务,池霜娥自己无论高兴不高兴,池家无论愿意不愿意,最终做主的还是陆家。这就是所谓的妻妾之别,就算是良妾,也还是个妾。
因为儿女之间的变故种种,其实濮家和池家早就不怎么往来了。只不过因为池翠柳和如姝现在又成了妯娌,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池氏就算再记恨兄长一家,也不会想要给如姝在婆家多树一个敌人。因而纠纠缠缠到现在,两家的关系还是说的过去。
而霜娥可能被发嫁的消息传出来,竟然有些皆大欢喜的意思。池氏这个旁观者自然是趁愿的,毕竟霜娥当初横刀拦截,抢走的是如妍的乘龙快婿。若是霜娥嫁进陆家之后有情有宠、生儿育女,而如妍却在郡王府做小伏低、忍死度日,池氏心里如何能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