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分卷阅读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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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啜泣着,应答的声音被卡进喉咙里,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被按在垫着棉垫子的椅子上。闷闷的,又担心,会不会不小心就爆掉。
    “这药,还是你大师兄跟我的时候配的。”徒千墨漫不经心地道。
    陆由呆了。
    徒千墨继续替他涂触感火辣的药膏,“你以为,我是讲你大师兄也会挨打的事安慰你?”
    “陆由不敢。”陆由的胆子还是很小。他听人家说过,勇敢和愚蠢的界限,他从前不懂,现在,懂一点了。或者,现在想这个,太凉薄了些。
    “你一定会想。南的年纪比我还大,为什么会跟着我的。”徒千墨道。
    “陆由没想过。”他根本没有时间,没有心力去想。
    “哦。”徒千墨应了一声。继续替他涂药。
    比起,孟曈曚近乎孤执的捱到伤口发炎也不肯上药,陆由好像很顺从,但比起自己第一次替他上药时这小孩子羞涩而又有些感怀的神情,现在的他,太冷漠。
    没有谁,会被殴打,折辱,然后就因为一点点施舍委身于人。
    陆由不是受虐狂。
    想到受虐狂这三个字,徒千墨手一颤。
    据说,通常被认为是受虐狂的,可为什么作为这圈子里非常出色的s的他,却没有遇到一个真正受虐狂的。
    如果不是已经经历的太惨痛,如果不是未来期待的太无望,又有谁,愿意在另一个人的鞭子下呻吟,哪怕,刺激到所谓的肾上腺激素,的确会有快感,但如果没有给予安抚,甚至只是程式化的亲吻或拥抱,那,什么才是他们撑下去的理由。
    他或者不是一个合格的调敎师。
    他还记得,南寄贤还不是他弟子的时候对他说,“骑士,你真的不适合做s。因为,你比还依赖。”是的,他承认,他比还依赖,他依赖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徒千墨手一颤。
    陆由偏过了头,“老师?”
    “忍着点吧。”徒千墨看他满脸的汗水。
    “您在想什么?”陆由问他。
    陆由的睫毛很长,很密,眼睛很漂亮,用泪眼朦胧的眸子望着他的时候,这么近的距离,徒千墨居然忽略了那粒太妖娆的泪痣,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很善良。
    或者,这是一个太匪夷所思的结论,他说,“没什么。”
    “哦。”陆由也没有什么失望,重新咬住了那个白色的枕头。
    徒千墨终于不忍心让他有一点点的小波澜,“想起,一些从前的事。”
    “是,二师兄吧。”陆由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徒千墨摇头,“曈曚他——其实,你二师兄,上药,多是你大师兄照顾的。”
    “哦。”陆由没有多想什么。他没有力气了,那么多小心思,其实,也会累的。当疼痛像包裹着血管的皮肤一样伏帖在你身体每一寸,你真的,很依赖任何柔软的东西,最现实的,是一张还不算窄的床。陆由的状态,就是这样。
    徒千墨原本没有想到孟曈曚,陆由这样一问,心却被扎得疼。
    帮曈曚上药,为数不多的几次。而且,都不很愉快。
    他最听话的时候,就是昏过去的时候。只是,连昏迷都满心戒备。
    陆由安安静静地趴着,他也有心事。
    他想,哥哥了。
    陆甲也打过他,最近的一次,是球杆。
    哥哥最爱惜的球杆,打自己的时候打断了。也怪自己不懂事,不肯吃早饭。其实,他是想帮爸爸买个打火机的,进卡狄之前,他的概念里zippo就是最大的大牌了。爸爸低声下气地托人给哥哥找工作,在人家面前点头哈腰的,帮着点支烟,塑料打火机别人都看不上。那是他记忆里,孤倔的父亲第一次梗着脖子去求人吧,哪怕,他的脾气不好,哪怕他骂自己是狗娘养的小畜牲,可陆由心里,永远当他是父亲的。
    陆由又哭了。
    眼泪打湿了枕头,哭了一会,就觉得眼睛又涩又冰凉的。
    徒千墨轻声道,“好了。别哭了。你二师兄要是在,见你挨点打就哭成这个样子,肯定罚得你连鼻涕都不敢流。”
    “那是他的事!”陆由叫了出来。
    徒千墨呆了。
    陆由自己,也呆了。
    他怎么敢和徒千墨发这样的脾气,甚至,徒千墨并没有做错什么的情况下。
    陆由咬着嘴唇,终于,没有道歉。
    徒千墨也没有追究,只是替他倒了一杯温开水,等陆由小口抿着喝过了,才道,“天晚了,你太累了。睡吧。”
    “是。”陆由将哭湿了的枕头翻了个面,用脑袋压在耳朵上。
    “小由晚安。”徒千墨先向他道了安。
    “老师晚安。”
    陆由闭上了眼睛,徒千墨关了灯。
    夜很静,陆由好像眯了好久,然后,徒千墨听到黑暗里的他说,“老师还不休息吗?”
    徒千墨坐在他床沿上的身子略略挪了挪,“你三师兄很难睡熟。我不去扰他了,你睡吧,明早,许你七点再起。”
    “老师不会太辛苦吗?”陆由的声音很轻。徒千墨听的出,他不是关心自己,也不是顺口问,那种状态,说不清。
    “等你睡熟了,我在椅子上略略养一会神就好。”徒千墨道。
    陆由不知该说什么,老师说了怕吵到刘颉,但他做弟子的,总不能说,外边有沙发,老师躺着去。
    徒千墨没再接这茬话,“你冷吗?”
    “陆由没有发烧。”陆由其实也懂得的,他不去睡,只是怕打坏了自己发烧而已。听说,发烧是可以烧死人的。
    徒千墨道,“也不全为这个。你定了神睡吧,明天,还要去卡狄。”
    “是。”陆由答应着。
    “不用担心。那药,是请人特地调的,虽然很疼,但效果很好。明天,肯定就消肿了。”他知道陆由不愿意一瘸一拐的回卡狄去。
    “是。”陆由还是这一声。
    徒千墨没再说什么,打人也打了,上药也上了,该劝的也劝了,他没必要去讨好一个弟子。今夜守着,是他挨得重了,做老师的本分。其他的,慢慢来吧。
    陆由心里乱地很,陆由却也实在累得很,想了一会,自己睡着老师坐着,恐怕,在徒千墨的家法体系里也不算太过分的事,然后,是,思过书。思过书是什么东西,陆由想着,猜不出答案来,便睡着了。
    徒千墨听他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这孩子,今天,是怕的紧了。可是,上药的时候,也太安静。
    他本以为,他肯定会吓得颤抖什么的,没想到,陆由居然,还能顾及到他的情绪。或者,这孩子也是很坚强的。
    或者有一天,徒千墨会后悔,为什么,最初的这些日子,他没有仔细想一想,坚强,其实只是因为,不敢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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