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几个手提袋站在房门外，李归尘费力的掏出房卡。
    随着房门“嘀”的一声，李归尘的手搭上门把手，刚要转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收了回来。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等了一会，见没人回应，他不由得皱起眉。
    想了想，又按了第二次。
    “请进。”
    房间内，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响了起来，这才让他安下心来。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李归尘有些懵了。
    床边坐着一个穿着浴袍的女人，低着头，湿漉漉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白皙的脖颈显得异常娇嫩。
    李归尘还以为自己走错屋了，退到门外，看了一眼房间的门牌号，确定自己确实没有走错房间后，这才不由得一声叹息。
    眼前这个安静娇羞的女人和早上那个邋遢野蛮的抢劫犯，简直判若两人。
    李归尘将手提袋放到女人面前，对女人说道：“换上吧，我去餐厅等你。”
    “嗯。”
    细若游丝，犹如蚊子般的声音从女人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归尘转身，将房门带上。
    之前离开玉林大街后，李归尘并没有让关妙慈送自己回寿山斋，而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商场，给女孩买了一身还算能看得过去的衣服。
    ......
    餐厅的环境不错，人也不是很多，李归尘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小口的嘬着自己面前的茶水。
    正在百无聊赖之际，突然一个人影走到他的身边。
    崭新的套头卫衣和牛仔裤，运动鞋，她就和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一顿饭，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一个自顾自的吃东西，一个则是慢慢饮茶，只有不时接触的目光，会让女孩的脸颊迅速的展现出一抹绯红。
    见对方停下手中的动作，李归尘也将茶杯推到一边，低声问道：“吃饱了吗？”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叫来服务员结账，看着递来的账单，李归尘不禁有些肉疼...
    做好人还真难啊。
    熟练的掏出手机，选择微信支付后，李归尘起身说道：“回房间吧，以后需要什么，直接和酒店前台讲就行，至于钱...就先挂在房账上吧。”
    刚一转身，就听见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为什么要帮我？”
    “嗯？”李归尘一愣，似乎自己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就当是看你可怜吧。”
    “呵呵，”女孩轻蔑一笑，一直因害羞而低垂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中似乎有火光在闪动，“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想要就直接说，不必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李归尘被女孩这番话给整笑了，他很想问问对方，自己长得就那么不像好人吗？
    不过，想到女孩的经历可能不是他能想象的，索性也就没多说什么，而是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有必要知道这个吗？”
    “是没什么必要，”李归尘耸了耸肩，“但是出于礼貌，我总得知道怎么称呼你吧，总不能...叫你抢劫犯小姐吧。”
    听对方这么说，她的脸迅速升起了一丝红晕，轻咬了一下嘴唇，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顾念。”
    “好的，顾小姐。”
    李归尘压低了声音，尽量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去抢劫，我没兴趣知道，但是像你这样的女孩会选择抢劫，一定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还有...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是江北大学的学生？”
    “要你管！”
    听到“学生”二字，顾念终于崩溃的哭了起来。
    李归尘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一直等到对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才从餐桌上的纸抽里抽出了几张纸，递到顾念面前。
    “我是杭城的。”
    顾念接过纸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把。
    “哦？那很远啊。”
    李归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你今天现在这住下，明天我给你买张飞杭城的机票。”
    他平日里虽然节省惯了，但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小气的人。
    有些钱，该花还得花...不然让一个小姑娘怎么办？
    然而对方却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有地方可去。”
    “你没有家吗？”
    “有和没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就是回去，也会被赶回学校，回了学校，早晚要被开除。”
    “开除？为什么？”
    “因为我怀孕了。”
    顾念抬起头，一双浸满泪水的眼睛毫不避讳的瞪着李归尘，看似挑衅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李归尘愣住了，过了很久才消化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同学？”
    顾念摇头，“网友...我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趁着寒假约我来玩，说是带我爬武当山，结果...我得知自己怀孕后吓坏了，去问他怎么办，他不但一点都不关心我，还让我...让我...”
    见对方欲言又止，李归尘追问：“让你干什么？”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顾念终于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让我陪他的朋友睡觉，他收钱，我不干，他就打我，还把我绑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才偷偷跑出来。”
    “他叫什么名字？”李归尘咬着牙，脸色阴沉的像是能将一个大活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算了，都过去了，我不想在和他有交集，我现在只想回家。”
    见顾念这样说，李归尘也没有强求，只是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大口，才开口问道：“你大几了？”
    “大一...”
    还是个孩子啊。
    李归尘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两根筷子，在桌上摆成了两条平行线，“如果这是你的人生，那么它现在无疑是出了一些问题...”
    说着，他又将筷子交叉，“看似是走到了死路。”
    顾念看着桌子上形成锐角的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归尘笑了笑，将筷子重新分开，“我是想说，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把它恢复成原状就行了...回到原来的生活中。”
    顾念抬起头，原本绝望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希冀，“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
    “当然了，《道德经》中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念瞪大了眼睛，仿佛很吃惊的样子，“你还懂道德经？”
    “略懂...略懂...”
    “可是...”顾念将手缓缓的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还来得及吗？”
    李归尘颔首，“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你自己决定，这样吧，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明早给我答复。”
    “不用，”顾念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异常的坚定，“我去做手术。”
    “我想回去，回到几个月前...”她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大颗大颗的泪珠依然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健康快乐，无忧无虑。”
    李归尘叹息了一声，“也好，把这段时间的回忆彻底斩断，然后...重新开始。”
    顾念点了点头，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我会的。”
    李归尘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今天有点晚了，估计医生都下班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顾念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就行...毕竟，这是我自己走错的路，我要自己走回来。”
    李归尘咧了咧嘴，打心里赞赏这个女孩的勇气。
    人生在世，谁都难免会犯下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相比于其他人，她不过是犯得错误比较严重而已，但这不代表，她的人生就这么完了。
    “这个拿着。”
    李归尘取出一叠现金递到顾念面前，“应该够你做手术了，事后需要什么补品就和前台说。”
    顾念接过钱却没动，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看出对方心中还有其他事情，李归尘轻声问。
    “还有一件事，你能帮我吗？”顾念抬起头，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你说。”
    “他外号叫黑子，经常在福升一带的网吧上网...”顾念低声说，“我的身份证在他那，还有一块手表...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要回来。”
    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什么不妥，急忙继续说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也值不了多少钱，他...好像是混社会的，别再给你惹什么麻烦。”
    “你放心，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