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顾浅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白无常，“你凭什么感觉那人是我？”
    “不凭什么，就跟上仙怀疑我是国师一样，只是一种感觉。”白无常口气还是那样谦和。
    人的第六感会出错，但神族的不会出错。
    在见到顾浅羽第一面的时候，白无常的感觉就很强烈。
    跟邪煞相关的事，这世上只怕没人比他预感更准了。
    “……”顾浅羽。
    这话说的她竟然无言以对。
    顾浅羽搓了一把脸说，“好，就算我是那个能解开封印的人，就算是神谕灵验了，你也没必要真的去按照神谕说的，让那个邪煞醒过来吧？”
    听见顾浅羽的话，白无常一贯温和的眼眸有些静谧，随后他笑了笑，那笑容极淡。
    “是没必要按照神谕。”白无常嗓音低沉磁性，像最好玉石碰撞发出来的声音，“可既然神谕是真的，我又何苦去坚持呢？”
    第九世之后，他没有轮回的打算了，而是入了地狱，然后成为了鬼差。
    白无常安安静静做了万年的勾魂使者，因为他不信神谕，所以也没有打算释放什么邪煞。
    可地府真的封印着邪煞，神族也真的灭了，那个天命之人也出现了。
    既然一切都是真的，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堕入地狱的时候，白无常身上的枷锁是厉鬼中最多的，罪孽也是最深的，每日都要承受煅烧拷打。
    这些皮肉之苦，白无常还是能忍受的。
    但他身上还背负要亡天道的罪孽，所以要比寻常的厉鬼承受更多。
    这九世丧命在他手里的至亲至近，至忠至良，他们当年如何被他害死的，那些手段如今就都会一一施加在他身上。
    白无常感受着他们的怨恨，承受着他们受过的苦，日日夜夜，时时刻刻，这万年来没有一刻消停过。
    那些爱他敬他的人，慢慢都变成了畏惧，最后是怨，是恨。
    他们临死前的决绝怨念，宛如长鞭，每日都会鞭打他，叫他不安，愧疚，执念。
    他们的哭嚎，诉泣，不甘，嘶声裂肺，比判官拿着生死簿审平生，还叫他难受百倍。
    邪煞不醒，他不死不灭，每日都要承受这些。
    既然这个世上真有邪煞，真有神谕所说的那个人，为什么他不听从天命，还要苦捱着这些？
    生不得，死不得，永远都不得解脱，还不如解开封印，起码能让自己快活。
    对于白无常这样的命，顾浅羽良久无言。
    也不怪白无常恨天道，他这个命的确很苦逼，走到反社会这步也算是被天道逼迫的。
    一个人能挨过千刀万剐还没有背叛世人，那这个人算是英雄。
    但如果让这个英雄，每日都经历千刀万剐的极刑，他能撑多久？
    白无常撑了上万年，他的信仰在遇见顾浅羽那刻崩塌了。
    他以为自己堕入地狱，不去轮回，不回神族就会躲过所谓的天道，但他以鬼差的身份见到了顾浅羽，还在地府找到了那个邪煞。
    这万年来他还是被天道操控着，一步步被拽着前进，既然结果是一样的，那苦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