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之后，把买卖城罗刹区与唐人区分开的穿城河，在上一番陆澄和鲍里斯对轰之后，重新结起了冰层。
    那里是他们的谈判地点。
    鲍里斯把一个他的幻象投影在穿城河的冰面上。
    此外，另一个西装革履，戴着苍蝇般米戈头套的经理人骑着黄蜂牌踏板车，从罗刹城区开到河的堤岸，拎下文件包，小心谨慎地踏着冰层，走向唐人区的方向。
    这是怙主和骆掌柜向陆澄描述过的又一个鲍里斯的a级手下，一切成谜的商人。
    “谈判破裂之后，我们就开始与鲍里斯直接作战。我和易安对付鲍里斯，白晔用劳伦斯的伊尔匕首给鲍里斯最后一击。
    姐姐，你和丁博士应对鲍里斯其余的手下。”
    陆澄分配任务道。
    “我会支持到你杀死鲍里斯。”林洋道。
    丁博士则又开始自我炼成基岩甲。
    于是，陆澄也向穿城河投射出了本人幻象——鲍里斯无法从一个幻象摸到他本人，更无法从一个幻象读取到陆澄本人的心意和他的新底牌。
    ——这个幻象从易安手心分出的一点唐人区灵力捏成，维持在一个普通人的强度，脱离灵力本源，会在十五分钟之后消耗殆尽。
    ——这也是陆澄给白晔和丁霞君再争取十五分钟恢复时间。
    陆澄的幻象也从唐人区的河堤走到冰层，原来劳伦斯被雷藏分解的尸块跌落河水的位置，和鲍里斯的幻象相隔十米，相对而视。
    那个神秘经理人站在两人中间点的边侧，摘下了他的米戈头套，向陆澄自我介绍道，
    “夏洛克·芝怀格。
    陆澄先生，我们在幻海相识多年。你和鲍里斯先生的合约，由我这个中立第三方担保，你可以信任我的商誉。”
    孱弱的身躯，秀气的面庞，金丝边眼镜。
    正是那个在幻海和陆澄长期合作的泰丰银行特别保险部经理！
    夏洛克替陆澄保管了东山再起的及时雨菜谱和灵光古钱，也能直接联系米旗国女皇，在培理之战之中同样站在陆澄这边。
    没想到这一次，夏洛克居然横跳到协会的魔星阵营，实在让陆澄大开眼界。
    “小夏，我搞不懂你的立场，你的雇主不是威勒家吗？——况且，据我这边的情报，鲍里斯先生可扣押了你的灵魂。你怎么保证中立？”
    陆澄问。
    “威勒家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取悦米旗女王只是我的工作项目之一。
    但我们不会停滞不前，永远要开拓新的市场。不断增长是资本的本能，你懂。
    鲍里斯先生是我们的评估里，最有可能重新整合罗刹的人物，当然是我们的重点投资对象。一旦鲍里斯先生实行了他的计划，我们会获得整个罗刹和草原市场。
    不过，和鲍里斯先生的接触终究是敏感问题。所以，我这样不起眼的小卒子被派了过来。
    交付我的灵魂，是增强鲍里斯先生对我信任感，也是银行的要求，并非出于我的本意。
    陆先生，你一直是老板，没有上过班，不知道打工狗的辛苦。”
    夏洛克道。
    陆澄的确没有见过世面，现在人上班都那么拼，比仙侠小说混魔门都辛苦，连灵魂都不要了。
    却听鲍里斯的幻象道，
    “泰丰银行有多位大股东，夏洛克先生的派系是花旗国派系。
    他的派系，通过各种水下项目提供了我的军队的武装，研发设备的钢材，还有粮食。
    花旗国不愧是伟大的国家，对生意伙伴不存在任何歧视和偏见的。”
    “鲍里斯先生，感谢您对我们新世界新价值的高度评价。”
    夏洛克道。
    陆澄是要和调查员协会作对之人，他既然也吃过夏洛克的好处，就不便训斥夏洛克他们赞助鲍里斯了——他们确实没有歧视和偏见，只要能带来利益，任何一方都可以投资。
    “鲍里斯和我要签什么合同？”
    陆澄不看鲍里斯，直接问夏洛克。
    “实际上，鲍里斯先生在巫王之墟得到了对他整合罗刹计划至关重要的赤帝幻方，但没有得到开启的钥匙。
    他另需要三个特定的人物充当钥匙。
    他希望陆先生加入他的阵营，成为三把钥匙之一。
    作为报答，鲍里斯先生会协助陆先生完成您为智多星的复仇计划，拥有在调查员协会讨伐下的自卫能力，并且协助您在二十年之内暗中控制唐国，把罗刹和唐国历史上的传统友谊延续下去。
    如果陆先生可以说服您的姐姐，林洋小姐，也加入他的阵营，成为第二把钥匙，鲍里斯先生日后对你们的支持无疑会更加倾斜了。”
    夏洛克从文件袋递给陆澄，一份盖着六芒星玺印的a级契约，鲍里斯已经签署了名字，只等陆澄的——
    契约的担保人一栏写着“钥匙社”之名。
    “哦，那是我真正的大老板——我的老板从不突出个人，这是集体之名。”夏洛克道。
    鲍里斯道，“陆澄，夏洛克从属于希律人财团联合体。花旗国是他们的大本营，泰西也到处有它他们的资本和情报网，调查员协会同样遍布他们的耳目。”
    陆澄暗想，那个调查员协会也真是筛子。魔星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自己和林洋在无知无觉之中竟然已经被那么多别有用心关注了。
    “小夏。如果我，还有林洋都拒绝了这份合同，鲍里斯先生也有开启赤帝幻方的备用方案吧？”
    陆澄问。
    夏洛克望了下鲍里斯淡然的脸色，转向陆澄道，
    “不错。
    比起作为钥匙，鲍里斯更关注您和林洋小姐作为帝神行走的独特性。
    三大帝神行走一旦联合，无疑会成为改变《永久和平条约》的最强力量，世界的新一极。”
    “好了。我已经了解了那么多。
    小夏，最后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拒绝在‘钥匙社’的合同上签字，你会和我作战吗？”
    陆澄问。
    “我是中立第三方，当然不会和陆先生作战。只是观察结果，向我的老板汇报而已。”
    夏洛克忙道。
    陆澄放下心。他可以少对付一个根本不知道实力深浅的同行。
    夏洛克却劝陆澄道，
    “但我诚挚地希望陆先生在合同上签字——一旦和鲍里斯先生联合，你可以安全返回唐国，顺利为智多星报仇。并且，在幻海你是不败的，调查员协会下不了讨伐你的决心。
    如果你拒绝签字——我评估过你们持有的唐人区的灵脉灵力水平——你不但会失去所有和鲍里斯先生合作的好处，并且根本无法阻挡他利用你们实现他的意志。”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拒绝。
    ——我会贯彻我母亲改变世界的计划，而不是和鲍里斯同流合污，执行一个邪恶的计划。
    我不知道鲍里斯会给未来带来什么光明的东西，但我很清楚，他在一个月来已经杀戮了二万唐国的草原人民。
    我还知道，自古以来，罗刹侵凌唐土，蚕食唐土。”
    陆澄道。他的幻象在黯淡。算时间，白晔和丁霞君应该恢复了最后一战的精神了。
    鲍里斯的幻象也抬首，看悬在远处盛天魁穹庐上的天师印——这个天师印也随着鲍里斯的心意开始进一步的变化。
    ——也逐渐变形成一个灵气凝成的灵活大手，只是大手的掌心上还刻写着“阳平都功印”几个金灿灿的巨大符文。
    鲍里斯对天师印的掌握水平也在迅速提高。
    陆澄的幻象一消失，他就会开始最后，绝不容情的攻击了。
    “鲍里斯先生，我有一个私人请求。”忽然，夏洛克道，“我想最后由我个人，和陆澄先生签署一个双边合同。”
    陆澄心中一动。
    鲍里斯道，
    “你要帮助陆澄？”
    “不，不，我保持绝对的中立
    ——我只是想为钥匙社追投一笔对冲资金。
    ——您是我们投资调查员协会之外的对冲项目。
    ——顺理成章，陆澄先生也是我们在您之外的对冲项目。”
    鲍里斯道，
    “那我要求钥匙社免去我方一个罗刹灵力节点的修复贷款。
    此外，你们的合同需要我的同意。”
    “完全没有问题。”
    夏洛克转向陆澄，
    “陆澄先生，你有什么遗愿要我为您实现？”
    ——劳伦斯之外，又来一个问陆澄遗言的。
    “我想，小夏你不能保证我死而复生吧？”
    陆澄故意道。
    夏洛克微笑，
    “这远超出了老板赋予我的权限。我不能给予a级调查员生命保险。”
    ——也就是说，夏洛克能保护b级不死吗？
    “那我要求为三个b级调查员和二只b级猫投保，钱算在你们对冲基金账上。”
    陆澄要保护顾易安、丁霞君、白晔、黑猫、白猫五个b级免于a级激战的余波，也减少自己被胁迫的挂虑。
    “鲍里斯先生，您是否要阻拦我和陆澄先生签约？”
    夏洛克写好了一张a级保险合同，陆澄是投保人，三队友和二猫是被保人。
    ——合同上说，他们五个存在的生命将得到一次绝对安全保障。
    “陆澄，我已经让给你一条灵脉使用，你都无法翻盘。再留你的那些队友各一次不死，也不成问题。”
    陆澄在夏洛克的合同上签上名字，随即，他的幻象便消失在风中。
    鲍里斯转身而去。
    夏洛克重新套起米戈头套，小跑回罗刹区对岸的河堤，进了鲍里斯九旄大纛的防护罩，这才安心。
    可能会摧毁整个买卖城的最后一战就要开始了。
    陆澄的心神返回盛天魁堡垒，
    “我们要告别这里了。”
    他向众队友道。
    “轰”
    鲍里斯那天师印手向盛天魁穹顶落下，顾易安握着唐人区的灵力便要伸手去抗。还没到她施放翻天印，那天师印手忽然变了手法
    ——这一次天师印手并非硬砸，而是五个桥梁般的手指张开，把整个盛天魁堡垒都握在掌心。
    五大巨指并不停止，继续插入地层，竟然把整个盛天魁的基底都抄在那天师印手的掌底！
    一块足球场大小的区域，被鲍里斯的天师印手直接拔起！提到了空中的三百米高！
    远处的东瀛师团看这异象，人人胆寒，这是现代社会的任何运输机群都做不到的事情！
    陆澄和易安互望了一眼，易安把握着唐人区最后灵力的拳头收回。陆澄也把握着巫王之墟灵力的拳头紧拢。
    那巫王之墟的眼球门也暂时缩小，低调地紧贴在陆澄的脖子后。
    他们不做任何抵抗，由着鲍里斯把这盛天魁堡垒缓缓提过穿城河，提入罗刹区。
    盛天魁堡垒的四边在块块碎裂，穹顶在撞击到九旄大纛笼罩罗刹区和萨满区的无形力场之后掀翻，陆澄众人的肉眼重新看到了晦暗不明的天空，他们现在立足的地方从足球场大小变成了不到三十平方米。
    “轰！”
    烟尘扬起，再也没有本城的灵脉依靠。
    陆澄众人被鲍里斯的天师印手放在了罗刹教堂的广场上。
    他们可以清晰无比地看到罗刹教堂之后摩天楼高的赤帝幻方。
    恩维跨着单头鹰，在广场上向众人虎视眈眈。
    鲍里斯的本尊站在罗刹教堂门前的台阶上，他一手持九旄大纛，无形防御力场覆盖其身，头上圈圈荡漾急冻深寒的冰晶环。
    怙主和怙主夫人立在鲍里斯下一阶。怙主仍然身躯漆黑，黑泥未见丝毫好转。但怙主夫人怀抱里的藏狐倒是活蹦乱跳，似乎从死鬼劳伦斯那发抑制弹下奇迹般的康复了。
    在陆澄众人和鲍里斯之间的广场上，是某种仪式法阵。
    法阵由三个巨大的同心圆组成：
    最里的圆，“光明帝座”，主尊“赤帝”。圆中心光芒闪动，是赤帝幻方的微缩投影。
    次外的圆，“黑暗帝座”，主尊“黑帝”。
    最外的圆，“混沌帝座”，主尊“黄帝”。
    最外的圆暂时无物；
    但在次外的圆“黑暗帝座”和里圆“光明帝座”的交界圆周上，则又绘着两个小圆圈，每个小圆圈里分别禁锢着一个活物。
    一个小圆圈在边界的光明界一侧，主尊“青帝”，禁锢的活物赫然是在巫王之墟被鲍里斯掳走的章天师章未济！
    另一个小圆圈在边界的黑暗界一侧，主尊“白帝”，禁锢的活物则是被鲍里斯重新抓回的黑豹女德西玛。
    “陆澄，林洋，你们不肯和我合作的话，这两个青帝和白帝的眷属，就是我开启赤帝幻方的替代品。”
    鲍里斯道。
    却听章天师在那圈里谩骂不止，“鲍里斯，你背信弃义！我都把天师印给你了，你还要把我做活祭！”
    鲍里斯也不理睬他，向陆澄和林洋冷然道，
    “如果你们两个正牌行走进入你们帝神的圈内担当钥匙，你们能活下去，他们也不必做活祭。”
    陆澄瞄向仪式法阵的另一个小圆圈——
    在黑暗帝座和混沌帝座交界之处，混沌帝座这一侧，主尊“长生天”。
    “鲍里斯，这就是你这个长生天行走要站的圈子吗？”
    他问。
    鲍里斯笑，
    “我要排除你们，无法担当这个圈的钥匙。”
    鲍里斯的眼神投向了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