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不敢接济了，我猜三叔是一开始就不会搭理她们，对不对？”
    闻樱的三叔闻常林是滑滑那种聪明。
    闻常林在蓉城卖保险，刚入行就知道专门挑老头老太太多的地方钻，天天叔叔长婶子短，哄得大爷大妈们都愿意找闻常林买保险。
    这样宝贵的经验没有前辈会教给新人，闻常林就是脑子灵活自己想出来的。
    闻红艳想让闻常林接济，闻常林反问闻红艳买不买保险。
    啥？
    没钱买？
    没钱就不要耽误闻常林去跑业绩开单，自己还要靠卖保险养老婆和孩子呢！
    闻红艳再亲，能亲过他老婆孩子吗？
    显然是不能的。
    将来有个病痛啥的，能照顾闻常林的只有他婆娘，现在养妹妹和外甥女，难道还能指望上对方的回报吗？
    二哥闻东荣就是前车之鉴，闻红艳的回报是要把亲哥往监狱里送，闻常林着实惹不起。
    “三叔清醒。”
    闻樱由衷赞叹。
    闻东荣怀疑黑心棉在内涵自己，可他没有证据，当下哼哼唧唧：“你大伯是不敢接济了，你三叔是聪明，可你奶奶还是被骗了。”
    舒国兵也有亲戚，但舒国兵的亲戚们都很穷，又了解闻红艳的为人，哪会借钱给闻红艳。
    闻红艳联系不上二哥闻东荣，骗不了闻樱大伯和三叔，只有把目标放在了闻奶奶身上。
    闻奶奶没有退休金，平时跟着闻樱大伯一家住，手里有点钱都是三个儿子孝敬的。
    老太太早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不求闻红艳这个做女儿的多孝顺，至少别冲老人不多的积蓄下手啊！
    “既然奶奶给了她钱，舒露怎么会因为没钱报名辍学？”
    闻樱抓漏洞的能力向来不错。
    说到这里，闻东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奶奶就是心软了，不想让舒露辍学才偷偷拿钱给你姑姑。暑假里你姑姑说舒露在乡下读的学校教学质量不好，舒露成绩下降很快要报补习班，已经从你奶奶手里拿了钱，开学前又说没钱交学费，又让你奶奶拿钱。结果舒露既没报补习班，也没交报名费，钱都被你姑姑拿去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玩意儿！”
    闻红艳做着不切实际的发财梦，今年夏天被人拉入伙卖理疗产品，说什么高科技产品电磁脉冲按摩颈枕，不仅能治好颈椎病，连糖尿病、高血压等慢性病都能治疗。
    这种一听就是骗钱的生意，闻红艳非常信，从闻奶奶手里骗到的钱都被闻红艳拿去交了加盟费，闻红艳还真努力推销了几天，可她既无口才又没信用，一台卖价上千元的按摩颈枕根本卖不出去。
    再想找闻奶奶要钱，别说老太太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能一次次上当啊。
    刚开学几天，又有啥需要花钱的地方？
    这回换舒露哭哭啼啼上门，告诉闻奶奶，她妈的钱全变成了按摩颈枕堆在家里无人问津，根本没钱给她报名。
    不交报名费，舒露只能辍学了！
    辍学是大事，闻奶奶一边生气闻红艳骗人，一边还是想让闻东荣拿个主意。
    要说闻奶奶是农村人没见识吧，老太太又知道读书是正路。
    孙子闻凯考上了首都的好大学，孙女闻樱在蓉城最好的省重点上学，外孙女舒露有个坐牢的亲爸，有个好吃懒做的亲妈，连高中都没读完就要辍学……以后的人生基本就是完了嘛！
    “奶奶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家再拉一把？”
    闻樱郁闷。
    闻东荣表情像吞了苍蝇一样，“我管不了你奶奶是什么意思，我是不会帮的。”
    不是闻东荣一定要和十几岁的外甥女记仇，要硬着心肠看舒露辍学。
    实在是舒露并不值得他帮。
    都从省城搬回老家了，舒露唯一的出路只剩下读书。
    可闻东荣一打听，舒露成绩是班里倒数！
    那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学校，以这成绩勉强读完高中都没大学可念啊！
    家里条件不好就更该努力，闻东荣资助的贫困学生都是成绩好的。并非他不愿给那些差生机会，而是资源有限，他给了差生和优等生一样的公平，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家境没法选择，成绩好不好，还是能靠自己努力的。
    所以舒露辍学除了交不起学费，还有舒露自己也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原因。
    闻东荣态度坚决不帮忙，闻樱更不会当圣母了！
    “读书当然是一般人最好的出路，但实在不能读书，也不是没有出路，祝舒露以后能走好自己的人生路吧。”
    辍学的人闻樱身边就有。
    幺妹邓娟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邓娟连初中都没读完，在陈丽、邓尚伟家里当了几年保姆，在闻樱的鼓励下抓住机会改变了命运，现在跟着秦姣在首都开拓‘虾王’的市场，是秦姣的左右臂膀。
    闻樱去京城开签售会时还特意抽空见了邓娟，邓娟越来越洋气了，连说话的口音都改了好多，不知内情的外人绝对猜不到邓娟当过小保姆。
    还有个不想上学的人是杨希。
    杨希主要是着急挣钱养家，回报抚养长大的杨家老人。
    现在杨希混得好，有闻樱相助的因素，更多还是杨希目标清晰，愿意为了家里的老人不断努力奋斗！
    舒露自己都不想学习了，还要让闻奶奶掏钱交学费，在闻樱看来简直太没名堂。
    别说舒露是有仇的坏心眼亲戚，就是没仇的路人，闻樱都不会资助这样的人读书！
    闻东荣忽然提起这件事其实并不是想试探闻樱态度，他自己早有决定。
    闻东荣当了多年的“大家长”，又是从考出了农门的机关干部，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怕自己不帮亲戚会受到舆论和道德谴责——
    一个人的成长背景，往往是伴随其一身的烙印，闻樱用了两辈子去治愈少年时代的自卑，闻东荣虽然在体制内工作多年，早就脱离了老家的环境，他的一些认知已经深入骨髓了很难改变。
    闻东荣做出这样决定，又从闻樱处得到了支持，内心深处的紧绷顿时放松了好多，算是彻底挣脱了一条无形的枷锁。
    老闻的“成长”，如此悄然无声，连闻樱都没察觉到。
    咔嚓。
    嘎吱。
    扭动钥匙开门推门，陈茹下班回来了。
    父女俩齐刷刷看向陈茹，陈茹的表情喜怒难辨：“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