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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纷乱的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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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絮在东面天际泛起暖红,青冥天色里青瓦院落,巧娘边跑边穿上衣裙头饰,打上半盆清水,又从灶上铁锅舀了热水勾兑,跌跌撞撞的吃力端上阁楼,出来时,院里新买的公鸡方才探出红冠引颈亢鸣。
    哦哦哦.....喔哦噢——
    鸡鸣嘹亮,不久,灶房传出王金秋喊吃饭的声音,院里渐渐有了人声,白芸香摸着头上玉钗,踏踏的下楼;窦威冲出房门,只穿了一件单衣,跑到树下挥摆双臂,威武的哼哈大喝。
    阁楼三层房门打开,一身紫色袍衫走出,阳光缓缓推来,映在衣袍,上绣凤翅展云,束金玉带,腰坠十三銙。
    耿青望着渐升的日头,举步下楼,过去草棚灶头拿了一块饼子,附耳跟母亲说了大抵不在家吃饭,顺手敲了敲埋头喝粥的大春。
    说了句:“走了,路上吃,满朝文武还等着呢。”
    耿大春朝转身出棚的背影,朝他爹娘,还有白芸香竖起拇指,啧啧两声,刚说一句“瞧瞧,这话说的多威风。”就被他爹一脚踹在脚肚子,老人呵斥:“还不快去!”
    惹得张寡妇有些心疼的看过去。
    那边,傻大个这才慌忙捧起碗咕噜噜灌了几口,拿了一张饼子飞快冲去侧门,将马车牵到大门外,摆了矮凳让耿青上车后,一边拿着饼子,一边挥舞马鞭抽响,赶着车架驶离永安坊。
    街市已喧哗起来,讨活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熙熙攘攘街道间,马车穿行过去,微摇的车厢里,耿青耷拉着眼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中握着的书卷,外面大春说来的话语,也是偶尔才回上一句。
    只要做起正事,耿青的神色与平日生活喜怒笑骂大有不同的,来到这个时代将近两年,经历了许多事,知道这里不比法治的社会,弄不好随时都会丧命,甚至连累家中亲人。
    凡事他都尽量小心,步步盘算,甚至一件事,他都会从不同方向反复推演几遍,从中寻求最好的结果。
    毕竟,一旦走错方向,那就得全家死光。
    “原本只是想父母过好一点,后来又想让村里人过好一点.......”他从书卷移开目光,看去车帘外喧嚣的街景,吆喝的小贩、买菜的老妪、背货的壮力一一从他眸底划过。
    “........呵呵,结果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位置,人真的不满足啊.......”
    他话里有话,同样嘲讽了这座城里那些义军的兵将,以及那位皇宫里受制于他的皇帝,人不同、身份不同,但有着同样的不满足。
    至于做完这些事,接下来该怎么走,耿青并没有想太多。
    “或许,该是请那位躲避蜀地的皇帝回来了,他可是正统,唐不倒.......谁敢明着乱来啊。”
    从街坊穿行而过,马车缓缓停在了皇城门口,守在城门的皇城禁军自然知道这是谁的车架,纷纷向下来车辇的青年躬身行礼。
    一身凤翅袍衫从他们面前过去,耿青负着手带着几个禁军便步入了宫道,笔直一条大道延伸,径直进承天门。
    一进入太极宫,附近的侍卫默契的对视一眼,挎刀纷纷跟上来,拍在耿青身后形成一条长龙蔓延太极殿。
    远远的,守在殿门前的宦官,快步上前高喧。
    “尚书左仆射、中书门下同平章事,耿青入殿——”
    此时,大殿内问政、对奏结束,一众文武便听到殿外宦官的高喧,旋即,有着‘轰轰’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刀鞘摆动的声响蔓延而来,下意识的纷纷回头,就见凤翅展云紫衫袍的耿青,晃着腰间十三銙,面带微笑走上石阶。
    身后,则是上百名宫中侍卫呈长列跟随,旋即,压着刀柄一字排开在殿前。
    “耿相这是.......”
    不少大臣皱起眉头,这般做派,难道还是要逼宫不成?顿时屏住呼吸,本能的望去御阶上的龙椅,上方的皇帝,却是没有丝毫不悦的表情。
    ‘难道,是得陛下授意?’
    许许多多胡乱猜测的心思在人群中滋生出异样的情绪时,武将那边,性子刚烈的王播冷哼一声,走了出来。
    “大胆耿青,你带宫中侍卫是何作态?!”
    孟绝海看了他一眼,便一直盯去殿外的青年,心里多少也有疑惑,可上方的陛下没有表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殿内大声质问的话语传开时,耿青轻挽着袍摆跨入太极殿,看也不看出列的王播,只说道:“陛下尚未开口,王将军这就想要越俎代庖了?”
    “你!”
    王播被反将一军,指着对方气得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下一刻,耿青放开袍摆,快步越过他,上前站到正***起手:“臣耿青,拜见陛下!”
    上方,老人压着龙首,看着下方拜他的青年,忍着心底的怒火,脸上尽量做出平和的神色,虚抬了下手。
    “耿相站直说话。”
    说完,黄巢看去武将那边的王播,挥了挥手,释疑道:“王将军退下吧,此皇宫侍卫,朕已许耿相调配了。”
    说出这番话,老人步履里的脚趾头都挖紧起来,若非旁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宦官守着,若非自己年老体衰,岂能如此窝囊!
    出了一口气,黄巢见王播回列,他脸上笑笑,继续道。
    “今日耿相来迟,是缘由的,让他带宫中侍卫来殿前,便是为接下来事,做个陪衬。”
    “陛下,是何事?”尚让言语没有什么情绪,视线微垂的看着地面。
    “让耿相与大伙说吧。”
    黄巢其实也不知道什么事,朝下面躬身的身形挥了下袍袖,耿青便道了声:“谢陛下信任。”
    他抬起脸来,笑着转过身朝殿内众人拱手一圈。
    “幸得陛下信任,耿某便有话直言了。”耿青吸了口气,脑中迅速整理好要说的话语,语气顿了顿,继续道:“前些日子,我翻了户部、兵部案册,我大齐新立,兵众多寡心里是有数的,可一翻耗损粮册,简直触目惊心,心想到底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贪墨数目如此巨大的粮草。”
    耿青从袖里拿出一本册子在手心搭了搭,目光望去两侧文武。
    “在座的都是耿某长辈,心不敢有万分懈怠,冤枉一个好人,好在耿某翻看了两日,悉数看完,这些粮秣确实是耗损的,一问之下,才知是当年义军所带的‘将士’和家眷,为了让自个儿心里踏实,特意向陛下请了旨意,在昨日去了一趟城南郊外的军营,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降臣里,多数人眼有疑惑,而武将那边,心里大抵是明白的,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停下去。
    “.......我看到的,是一帮衣衫褴褛的流民。”
    耿青阖了阖眼,嗓音有些沙哑哽咽,也不知风吹进眼里,还是情绪渲染,他挤了挤眼皮,眸子变得有些微红。
    “光脚、光屁股的小孩满地乱跑,一顶顶帐篷破烂不堪,别说冬日如何御寒了,就算雨点都遮不住!老弱妇孺毫无血色,屎尿都混杂一起,到处都是,这哪里是兵马,连流民都不如。”
    他目光看向武将那边,‘嘭’的一声,将手中账册摔地上。
    “我大齐纵然新立,那也是堂堂朝廷,岂能驱使这样的兵马打仗?!说出去,丢人现眼——”
    “耿青,你算的什么狗屁,休得胡言乱语,扰我军心!”
    王播出列朝着那边破口大骂,捏起拳头就要冲过去,被相隔两人的孟绝海一个跨步拉住手臂,扯的翻倒在地,在地上拖行划圆半圈,给扔到了龙柱下面,差点将头给撞破。
    “王播,本防御使忍你很久了,再敢出言不逊,我打杀了你!”孟绝海胡须怒张,指着从地上爬起的身影大骂,后者不敢示弱,挽起袖口就要冲过来,就听上方御阶,老人猛地拍响椅子,暴喝:“够了!”
    殿外,百余侍卫哗啦啦冲进来,将殿门、文武两侧站满,握着刀柄唰唰的拉出一半刀身,气氛顿时变得凝固。
    “陛下!”王播不可思议的看去龙椅上的老人,黄巢不为所动,只是眯着眼盯着耿青,“听耿相继续说,再插口,直接给我滚出去!”
    其实,老人是在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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