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天界气氛整个变了样，闲庭信步的灵鹤散去，瑶池水面明镜破碎成浮动涟漪，悬石零零散散在空中漂浮，等待那些打杂做事的小仙班将它们搬运到别处。
    灵霄宝殿外，六耳背靠铜柱，身子被混天绫捆得结结实实也不在意，只是抬眼端详头顶这番景色。
    “天宫已经有好几百年没遇到过这种大事了。”哪吒蹲在六耳身边，手托脸颊，腮帮子上婴儿肥软肉被掌推得聚在一起，更显可爱，“虽然说出来怪怪的，但我还挺开心你们俩能来闹一闹，不然几百年都一个样，死气沉沉的。”
    六耳浅笑：“这话让你爹听了，少不得要把你关塔里反省。”
    哪吒转头端详了六耳半晌：“你知道的还挺多。见到你还真吓一跳，冥府派人来传话时，我们都以为是有妖怪「假冒」孙悟空。谁知道你是真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做到的？”
    “出生时就是这样了，还能如何？”六耳轻轻推开哪吒的套话，问道：“不过你们也真有意思，几百年都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孙悟空重新打上来还是一副应接不暇的模样。”
    哪吒挠挠头，被说得不大好意思：“没办法，我虽然能和悟空打来回，可我下不去手；对悟空下得去手的呢，自打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后，是真的以为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训练上虽然精进不少，但悟空这一次着实也比以前动手更狠更烈。”
    嗅到哪吒挑开的话头，六耳顺势追问：“更狠更烈？那也就是说她头一次也是来势汹汹？我其实很奇怪，孙悟空她为什么对天界......”
    “啊，还有就是，主要是这次跟悟空打，天界少了个人，”哪吒却忽然抬高声音打断，恍若没听到六耳说话，“要是他在，稳定住悟空肯定就不会这么费劲了。”
    意识到哪吒这是做了闭紧嘴巴的准备，六耳很识趣地打消刺探的念头，认真接下新话茬：“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天宫有这么个牛人？”
    “二郎神杨戬。”哪吒顿了顿，忙着补充，“五百年前大伙对悟空没辙，也是杨戬出手才挽回了天界屡战屡败的局面，去掉我，能跟悟空来往有余的也就他了。”
    听到那个名字时，六耳也不免愣神。虽说她早就开始试图将悟空的记忆和情感当做是讲得深刻了些的故事，但偶尔还是避不开被其中过于强烈的几种影响。
    对于杨戬的恨和愤怒便算在其内。
    哪吒大概是没想过自己会是完全复制悟空而生的，所以觉得在她面前提及杨戬无所谓吧？
    六耳轻轻合眼，在心头叹气。可就算她摈弃掉悟空影响，因着杨戬做出的事，对他也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但是他不是住灌江口么？收到信赶过来也需要好久吧？”
    哪吒嘴里冷哼一声：“他早就因为五百年前的功绩被赐殿于南天神域了。”
    “怎么听你语气，不喜欢他？”
    “会背叛兄弟、背后插刀的家伙，谁喜欢？”哪吒婴儿肥的脸上很是不忿，“他就是个混账。”
    没想到哪吒竟然也因为那些事讨厌起了杨戬，六耳惊讶之余，对于哪吒的好感更加攀升。只可惜了，他这份心情碰上父母跟眼下职务的责任，应该也很难受。
    “原来如此，那他去哪儿了？”
    “去追一个几年前从天牢跑出去的恶妖了，不过，两年前他突然音讯全无，天界派人去找他也没任何线索。”即便不喜杨戬，哪吒提及此事也难免皱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玉帝能狠心判定他已牺牲，但有关妖怪的线索也紧跟着断了，再派人也不知该往哪儿找，很愁人。”
    听着听着，六耳总觉得有些不对，试探着问：“什么妖怪能有这种本事逃出天牢？”心里却暗暗祈祷着不要是那个答案。
    “那家伙你不认识，但悟空认识，他叫「琮尾」，曾经是瑶池里的一只嬴鱼。”
    在哪吒看不到的后背处，六耳一双手猛然攥紧，脸上电光火石之间划过无数复杂神情。
    该死，怕什么来什么，竟然真是他！如果没有被捆住，六耳恐怕会扶住拧成疙瘩的眉心。
    这么一来，灵感大王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猴妖弱点，而那等级不凡的天狗血又是怎么回事，她和悟空已经能得出答案了。
    也不知道等悟空醒过来知道这些，会不会头疼。
    六耳如此想着，迎面看到悟净从大殿里急匆匆跑出来。
    “六耳姐，师姐怎么样？”
    六耳看了眼同样被混天绫捆了的悟空，安慰他：“一直睡着，魔化迹象已经散了，再醒过来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悟净先松口气，复又满面愁云，“玉帝不同意我带你们俩回去。”
    “意料之中。”六耳耸耸肩，“弄出这么大动静，玉帝老儿那点肚量能放人才怪。”
    “六耳姐，怎么办？”
    六耳叹了口气，身形一抖，竟是眨眼间瞬移在悟净面前：“我去和他谈吧。”
    哪吒呆愣许久才蹦起来，看看因为没东西捆垂在地上的混天绫，又看看六耳：“你，你？”
    “别稀奇，换做是悟空其实你也一样捆不住。”周遭天兵天将惊吓后持武器团团围了上来，六耳抬手轻轻推开那些长矛，大大方方往殿中踏去，一身伤痕血迹却仍丝毫不显落魄羸弱，仍是直挺挺一张身板。
    到了殿上，六耳装作看不到文武神仙们惶恐之情，也不行礼，双臂互相交叠后，抬眼问玉帝：“玉帝老儿，我们俩要回去保护师父。”
    玉帝嘴张了一会儿才合上，而后再正常打开：“孙悟空毁坏天界，伤数千，神智又一副不清模样，你的出现本就诡异，我等不过是想调查些东西，起码，等尊求佛界了解些事情才能让你们走。至于你师父，我会叫人过去替你们守一会儿，无需担心。”
    “如果我告诉你，你放我们回去，我有让悟空恢复正常的办法，而且我还能带回你外甥杨戬，和琮尾的项上人头呢？”
    朝堂一阵哗然，玉帝反应许久才确定自己没听错：“什么？”
    “害悟空出现魔化现象的就是琮尾，你外甥杨戬恐怕也已经被他困在手里。我知道琮尾在哪儿，你别缠着我们让我们走，我能帮你们抓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