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姬死之后，古战场寸寸破碎，古手川神见在回去的一刹那，侧头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无数血色的沙尘汇成风暴，将它们彻底埋没。
    回到坑坑洼洼的空旷地后，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迈步，走进被撞裂的墙里，找到背包，摸出手机，给石川康弘拨了个电话。
    接着他盘膝坐下，调整内息与心神。
    无边无际的心海里，数颗颜色不一的光团安静漂浮着。
    不止是这次杀掉的鬼姬和巨僧，还有前些天救藤原香子时杀的一票妖怪飘酱们。
    他也没心思一个个去辨识，念头转动，光团尽数破碎了开来。
    【功：四十】
    【拳：三十五】
    【剑：三十九】
    【天赋：贪食】
    【天赋：夜行】
    【精魄：天坊主】
    【精魄：鬼姬】
    “……”
    大小伙子盯着【贪食】与【夜行】看了许久，眼中表情有些古怪，还带着一点点的失望。
    虽然刚才很不把鬼姬的分身放在眼里，但心里究竟有多馋，只有他自己清楚。
    毕竟一个分身就是一条命，谁能不心动？
    可惜，运气不佳，得了个什么【贪食】和【夜行】。
    听着就像是饭桶和夜猫子的先天能力。
    他叹口气，感受了一下体内近似汪洋江海一般浑厚的真气，和身躯内充盈的力量感，心里的失望这才少了许多。
    “其实已经够好了……”
    大小伙子这么安慰自己，顺便把“知足”二字刻在了心底。
    他“看”向了最后两个精魄，鬼姬的先不说，主要是另外一个。
    “天坊主……是茂吉的真身？还是他身上的妖怪？亏这家伙还恬个脸说他是个人类，只是长的像个人类吧？”他在心底呵一声，睁开了眼睛。
    深晚的夜色漆黑如墨，凉如冰水。
    而古手川神见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三百米开外的一栋房子阳台……上面挂着的那件粉色蕾丝边的女式胸衣。
    他下意识挤了下眼睛，等确认了真看清楚以后，他猛地就站了起来，震惊到一脸懵逼。
    不是幻觉！
    那边确确实实挂着一件粉色蕾丝边的胸衣！
    而且至少是dcup，偏少女系，衣服主人的年龄应该在……不对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不住摇头，环顾起四周来，原本看的根本看不太真切的灰白色的水泥墙壁。断裂开来的灰色空心砖，锈迹斑斑的铁栏杆，还有更远地方的垃圾桶旁边丢着的宝矿力空饮料瓶……
    他有点瞠目结舌。
    怎么好像现在看到的东西好像比白天时候看的都要清楚？
    难道【夜行】其实是【夜中视物】的意思？
    还是说这只是它的能力体现之一？
    他闭上眼睛，细心感受，没由来的，用鼻子深深吸一口空气，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通透和自在感。
    他仿佛彻底适应了黑暗，如同百川纳海一般。
    【夜行】带来的惊喜比想象中还要多。
    “鬼姬虽然弱的可怜，但好东西还真是真不少！就是可惜了，没第二个鬼姬给我杀，不然说不定连分身都是我的……”
    他正感慨着的时候，一辆有着特别科标识的汽车开了过来，停在路口。
    石川康弘走了下来，目瞪口呆看着他这边。
    尤其是看到地上大大小小的土坑和碎石时，忍不住怀疑：“这里被人用火箭筒轰过吗？”
    “有一个自称是什么天度寺的大法师，都是它的杰作。”心情很愉快的古手川神见拎起了书包：“我家里怎么样？”
    “只来了三个小鬼，已经解决了……”石川康弘拿手电筒往他身上照了照，看着这件比破烂抹布好不了多少的外套，更为惊诧，皱起眉道：“天度寺？这名字有点耳熟……那天度寺的大法师特别的强吗？”
    模样这么狼狈的古手川，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古手川神见也低头在身上看了眼，嗯了声：“它的力量挺夸张，旁边还有个鬼姬在，两个加在一起不太好对付。”
    其实如果不是有“魇梦”的话，他早就跑了。
    石川康弘不吭声了。
    以一敌二，结果最后就坏了一件衣服？
    到底谁夸张？到底谁离谱？
    这个问题超乎了他的想象，他在原地发了会儿愣，才转身道：“先离开这鬼地方吧，找个地方吃点儿饭。”
    古手川神见感受一下状态，摇摇头：“今天就算了，现在很困，我得赶紧睡一觉。”
    石川康弘脚步一顿，脸上带着一些尴尬：“对了，有件事得先跟你说一下，你先心里有个准备。”
    “……怎么？”
    “交手的时候没顾不上太多，所以房子有一点儿损坏。”
    “墙体损坏？没事！”古手川神见摆了摆手。
    这回他请石川康弘过去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况且也防到了。
    所以已经足够知足，哪还能要求别的？人又不是他的手下！
    石川康弘看着他，试探道：“不过也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严重……”
    古手川神见心中一沉：“总不能是我家没了吧？”
    也就杀三个小鬼而已！
    “这倒不至于！只是墙和门坏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负责修好的！”
    “那没什么，你说话别这么大喘气！”
    “嗯，真不介意吧？”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这个当然不是！”石川康弘把录下来的“不介意”的音频保存了下来。
    两人坐上了车，车子发动，离开了这里。
    古手川神见倚着副驾驶的座椅，问了句：“天度寺是什么地方？”
    开车的石川康弘脸色不自觉凝重了些：“据说是个很邪门的地方，和它有过牵扯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具体的我现在也说不清楚，需要回去查一查相关的文献资料……对了，鬼姬与那个什么大法师受伤逃走了？”
    “不，它们都死了。”
    石川康弘愣了下，下意识开口：“斯国一，古手川……三天之内我一定把你家的房子给你修好！”
    “房子的事不用在意。”古手川神见心说他真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然后道：“这次还得好好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顺便问一句，天度寺的人在你们的悬赏范围内吗？”
    “……等我回去查一查资料。”
    “哦，看来那应该是个很冷僻的地方。”
    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到了文京区。
    特别科的人在他们回来的半道上接到了通知，已经撤离了。
    古手川神见下了车，望着自家少了整整一面玄关门墙还有院墙的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房子离彻底被拆掉，也就差锯几下梁柱了。
    他侧头，默默看着石川康弘。
    你管这叫“有一点儿”损坏？
    尽管刚才再三的在古手川神见这里确认了他不会生气，可事到临头，石川康弘还是有些流冷汗，他顶着有些发麻的头皮，干笑了一声：“放心，一定给你修好！”
    古手川神见保持着沉默，过了会儿，才道：“算了，还是找个建筑公司拆掉重建好了。”
    房子其实也已经很老旧了，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
    “这些包在我身上了！”石川康弘赶紧说了一句。
    古手川神见道了谢，目送他上车离开后，迈步走进了已经没有门和墙壁的房子里。
    这下子倒也挺通透的。
    他低头四处看了看，到处可见的是烧黑的焦痕和弹孔，看来之前的交手还挺激烈，于是他心里又平衡了一点。
    以石川康弘那让他不得不保持足够谨慎的实力，肯亲自过来帮他坐镇，已经算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他不再去想这个，走进盥洗室，把身上的烂布丢了，又将防护甲一块块卸掉，大概冲了个澡后，裹着浴巾，迈步进了卧室，等擦干身子，换上睡衣后，就躺到了客厅的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尽管已经没了墙，没了门。
    但有他在，要是敢有小偷或者飘酱上门的话，他一定会教会对方该怎么重新做人/鬼。
    深夜的空气很低，尤其是少了一面墙壁的屋子，温度已经和室外没什么区别。
    但古手川神见睡的很香，前所未有的香。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七点三十，一声惊呼声将睡梦中的古手川神见喊醒了。
    他揉揉眼睛，往门外看去。
    白川胡桃一个人站在门外，瞠目结舌看着四周的一切。
    “呦，早上好！”他坐起身，和她打了个招呼。
    白川胡桃回过神，看着玄关，有些迟疑，不知道还该不该换鞋子。
    “直接进来吧，房子反正要扒掉翻盖了。”
    白川胡桃哦了声，抬腿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问道：“那三个和尚这么强吗？他们什么来头？”
    古手川神见摇摇头：“我在家的话，他们不敢来的。”
    “啊？我还以为你昨晚立刻赶了回来……”白川胡桃愣了愣，古怪道：“这么说你是在别的地方和其他人交手了？”
    背包和剑袋就丢在墙角，上面的尘土和泥污相当引人注目。
    “嗯，碰到了两个厉害点儿的家伙。”古手川神见微微点头，问道：“三日月呢？”
    “昨晚她担心的一夜没睡着，我出来的时候，她刚睡下。”白川胡桃坐到沙发上，认真问道：“那些和尚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你的麻烦？”
    “不用担心，昨晚都解决了。”
    “真的解决了？”白川胡桃不信：“对方应该是一个寺庙吧？昨晚也只来了三个人而已！一个寺里总不可能只有三个人吧？而且昨晚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奉了谁的命令，叫什么茂吉大法师？”
    “茂吉已经死了。”古手川神见语气平静：“昨晚的事是昨晚的，要是他们翻不过来这篇儿的话，那我也只好上他们庙里，和他们好好讲一讲道理了。”
    白川胡桃听到这话不由一怔：“你杀人了?”
    “不，他不是人。”他摇摇头：“也许那个寺庙根本就不是人类组建的寺庙。”
    “不是人类？”小姑娘悚然而惊：“不会是天度寺那个邪门的地方吧？一定不是的，对吧！”
    这下子顿时把古手川神见给问住了，他诧异看着她这一脸的惊悚，试探的问道：“天度寺是个什么地方？”
    “天度寺啊，据说是最邪门的妖怪化身成的寺庙，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谁也不知道它的过往，据说那座寺每天都在移动着，历史上凡是和它扯上过关系的人类，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白川胡桃小脸儿上全是凝重：
    “我们家祖上的一位神主，曾经跟随大阴阳师讨伐过天度寺，但自从进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关于它的资料记载也有很多，有说天度寺里面藏着可以让凡人成神这类惊天动地的秘密，也有的说那个地方是一切不幸与不详的源头，里面的和尚也都是天度寺自身吃掉的人类灵魂所幻化的，更离谱的是，有人说只有敢吃鬼的人类才能拜入其中。”
    古手川神见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前几条先不说，最后那一条倒是有一点可信。
    茂吉就敢吃鬼，而且口味奇重，不管味道多冲都下的去嘴。
    他微微思索了起来。
    天度寺本身就是个妖怪这一点倒也挺可信的。
    至于凡人成神，似乎就没怎么听说过了，杜撰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很有可能就是天度寺故意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吸引人们往它“肚子里”去。
    “所以，那些和尚一定不是天度寺的吧？”白川胡桃异常紧张。
    古手川神见沉吟着，笑道：“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惹到那种怪物呢？”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白川胡桃松一口气，拍了拍小胸脯。
    她就是听天度寺的恐怖故事长大的，对那座妖怪化身成的寺庙，心理上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所以十分不希望身边人会和那种地方扯上关系，天度寺的恐怖，不是人类所能抵抗的。
    “别想太多。”古手川神见安慰她一声，然后下了床道：“你去学校吧，我今天请假，搬搬家。”
    “没关系，我也请假好了！”白川胡桃不在意道：“我帮你。”
    “得了吧，上次你还是找的小神官帮你搬的家呢。”
    “这次也可以再找他啊！”白川胡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给她弟弟打去了电话：“现在有个搬家的工作……多少报酬？嗯，五万怎么样？”
    她挂了电话，开口道：“好了，他说他十五分钟后就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