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潘季驯
第九十七章 潘季驯
“老师,不是我不想做这一件事情。而是我实在是没有把握。”徐杲苦笑着脸说道:“桑干河冲决太行山而出。我得了老师的书信,也去勘探过地形,甚至亲自登过一次山。越看越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于我来说,只要根基稳固,什么样的建筑我都能修建出来。但是在太行山中,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山上复杂,地下也很复杂。我只是看了看就觉得头大。同样是石头,有些石头看上去很坚硬,但其实就是薄薄一层,根本不能承压。有些什么看似零碎,却可以抵挡流水。总之,千奇百怪,弟子不敢推托此事。只是弟子担心,有一个万一,实在是,实在是”
徐杲说道这里,已经组织不好语言了。
周梦臣说道:“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徐杲能保证自己的修建的大坝船闸是合格的,但是他不能保证,在桑干河河道上修建这些东西之后,会不引起其他地质上的变化。这是徐杲所不具备的知识。
周梦臣倒是看过刘天和留下关于水利的手稿,有些地方讲了一些地质学的知识,但是都不成体系。很多情况,不实地考察,是不能确定各地的地质情况的。
周梦臣说道:“京师之中,可有谁在水利上享有盛名?”
徐杲摇摇头说道:“这一件事情我不知道。”
周梦臣想了想说道:“你亲自跑一趟,你张师叔家里,让他帮我问问,如果没有人选的话,就给我找一份工部低级官员的花名册。”
“是。”徐杲说道。
徐杲快去快回,很快就拿了一个册子回来。
周梦臣一看,就知道这一件事情,张居正也没有什么好推荐的人手。不过想想也是。张居正虽然官升上去了,但一直在翰林院之中,对于这些实务上的人才,自然是不知道的。
周梦臣二话不说,那这工部低级官员的履历看了起来。
他准备在工部之中找一个内行的人。周梦臣亲自上门考教一番,如果合格这事情就交给他了。
只是周梦臣眼睛一瞄,立即看到了一个人名,立即觉得这个人一定会治水。这个人就是潘季驯。
周梦臣想了想,才想起四个字:“束水攻沙。”这就是那个明代挑出束水攻沙之策的治水名臣。
周梦臣一拍桌子说道:“就他了。备车,我去拜访他。”
周梦臣一声令下,下面的人立即去准备了。徐杲看着潘季驯的履历,一点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选这个人。因为无论将来潘季驯的治水之能,有多么夸张。但是此刻的潘季驯的履历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潘季驯比周梦臣大上几岁,又比周梦臣小上一科。初任九江推官,似乎是因为出色的政绩,调入京官,本来要当御史的,结果御史言官作为严嵩与徐阶双方争斗白热化的地带。潘季驯不是严嵩的人,也不是徐阶的人。自然不能当言官了。被调到了工部。刚刚到任,屁股还没有坐热,更不要说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政绩了。
这让徐杲百思不得其解。暗道:“师傅了看重了姓潘的那一点了?”
不管徐杲怎么想。都不能改变周梦臣的决断。
周梦臣打听了潘季驯的住处。很快就找了上门。
潘季驯在北京的住处很是简陋,是一个简单的四合院。似乎还没有收拾好,里面有一半枯枝烂叶已经收拾好了,另外一半还没有收拾。可见潘季驯是刚刚选了住所。
毕竟不是谁都像周梦臣一样,一到京师先住官房,后住赐第。
周梦臣见了潘季驯说道:“请问可是潘先生。”
潘季驯有些奇怪的问道:“我是潘季驯,不知道阁下是?”
周梦臣说道:“区区武昌周飞熊。见过潘先生。”
潘季驯听了,口中暗暗嘀咕道:“武昌周飞熊。”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可是北京城下击毙俺答,新近又有白登大捷,周长亭,周大人?”
周梦臣说道:“不才正是区区。”
潘季驯立即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下官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说完就想往里面请,却想起了家里的一片狼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人见谅,在下刚刚租了房子,还不能待客。”
两次大战,周梦臣的名声已经广播天下,或许谈不上妇孺皆知,但是士大夫阶层都已经知道了,都将周梦臣当成为大明未来三十年的文帅,北方边疆的定海神针。
其实潘季驯为人有些不好相处。但是这也要看是谁?
纵然潘季驯脾气有些不好,面对突然来访的周梦臣,就好像某些人在街上忽然见到自己的偶像一般,自然也变得客气起来。
周梦臣说道:“无妨,我们出去谈。我是找你有事。这里附近有一家店,我当年刚刚来京的时候,也是常去的,今日也让你尝一尝北京风味。”
周梦臣选的店,就是便宜坊。
周梦臣对便宜坊情有独钟。甚至他在北京的时候,在便宜坊一直留这一个雅间。让便宜坊的老板以此为荣。毕竟真要说起来,此事的便宜坊真算不上什么高级酒楼。而且有周梦臣这个常客,一些敲诈拉索,也不敢来了。留一张桌子算什么啊。
周梦臣一到便宜坊。便宜坊的老板立即迎了出来,说道:“周大人,您总算来了。我听说您回京,一直盼着您能光顾小店,这不雅间又给您留出来了。”
周梦臣笑道:“今后不比了,我毕竟不是京官了。过几日也要回大同。”
便宜坊老板说道:“大人说笑了,大人在大同杀了多少鞑子,为北京附近的百姓报仇雪恨。单单是这一点,不要说这一张桌子了,就是将整个店送给大人,也算不了什么。”
周梦臣说道:“这个使不得,岂不是凭空污我清白吗?”
便宜坊老板也笑着轻轻给自己一个耳光,说道:“我的错,我的错。周大人从来不收分毫。我们大家都知道。”
“大人”“大人 ”“大人。”很多人都站了起来,还有几个噗噗通通的跪倒在地面之上。
周梦臣有些奇怪。看着便宜坊的老板。
明代跪礼自然是存在的。但并不想象的那么多。一般来说,不是正式场合见官,未必要跪。
就好像便宜坊老板见了周梦臣,也是行礼了。但并没有下跪。也不算失礼。
便宜坊老板说道:“这些都是外城的人。他们得了大人您的恩典,这才能活下来,你在喜欢吃小店的鸭子也传出去了,很多人都喜欢攒钱来吃一顿,看看大人爱吃的鸭子是什么样子的。”
周梦臣看了这几个衣着破烂,身形激动之极,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跪在地面上磕头的人。心中忽然想到了当年修建北京外城的时候,想到他去大同,无数百姓相送的人。
忽然心头一暖。
人生在事,做一件事情,或许会被人忘记。被人忽视。但是一直做下去,绝对不会一直被忘记,一直被忽视的。
周梦臣对便宜坊的老板说道:“让他们起来吧。”周梦臣知道他真要与他们亲切交谈,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他们也未必真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他们想象的周大人,与自己或许不是一个人。
于是,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就带着潘季驯去了二楼雅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