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鸠天空镜的大门口，沈于飞刚跟保安登记完信息，正打算进门。一身白色披风的雪落乘着开门的间隙匆匆走了出来，与沈于飞擦肩而过。
    两人靠近的时候，沈于飞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个将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的人，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雪落步子很快，沈于飞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几眼那个背影，心想：他包成这样看得见路？
    兀自一笑，沈于飞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多管闲事。再次看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过树丛看不见了身影，他也回身向着顾宸的家里走去。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那是母亲带给姚樱的甜点。
    到了门口，沈于飞摁了门铃好几下，才听见“叮咔”一声门锁打开。
    “干嘛呢？半天不开门？”沈于飞进了客厅一边换鞋一边抱怨了几句。
    顾宸揉着肩膀，视线落在沙发的另一头。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竟全然不知。
    顾宸声音疲惫说了句：“睡过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于飞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从冰箱拿了一瓶水喝了一大口：“我刚从宿舍过来你不在学校，顾家现在没人，想着你也不会在那里，那肯定就在这里了。”
    沈于飞和顾宸常一同出往，对于彼此的习惯倒也熟悉。
    “毕业设计如何了？”顾宸问。
    “差不多。”沈于飞的语气就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顾宸抬眼看了看他，不知在思虑着什么，像是有什么话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他起了身进了洗手间，摁了牙膏开始刷牙。
    “那是什么？”顾宸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指了指那个食盒。
    “早上我妈妈让人带过来的甜点。上次姚樱不是去过么？她就特意做了一些甜品带给她。”
    沈于飞眼神微微躲闪，顾宸扑捉到了他的异样，问：“我听梓默说你得罪了姚樱？”
    “……，这个，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顾宸将牙刷摁了停走了出来，拿着牙刷的那只手指着沈于飞：“你小子从实招来，怎么惹到我们首高的亲学妹的？”
    沈于飞一把打开顾宸的手，“放回去，脏死了。”
    顾宸咧嘴一笑，继续回了洗手间刷牙。
    沈于飞站在洗手间门口将那天的事大致描述了一边。
    顾宸洗完脸感觉整个人瞬间清醒。他拿过一边的毛巾擦着脸，笑着道：“我说沈于飞，你们文学社的人脑回路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怎么讲？”
    顾宸一笑未做回答，越过沈于飞走回客厅。
    “哎，你别话说一半呐。”
    顾宸走到客厅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道：“以前我在首高的时候，林姝也跟我讲过类似的话。”
    “嗯？”沈于飞跟着走了出来，依在桌子边角上准备好了听个故事。
    “她临近中考的时候，我辛辛苦苦在图书馆给她找了参考书送去自习室，我满脑子都想好了怎么根据她感激涕零的程度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但她却冷冷地问了我一句’顾宸学长，我们很熟么？’”
    “噗”，沈于飞没忍住哈哈大笑了一阵，趁机取笑了一句：“原来是心意没被人领情啊。”
    顾宸拿起一旁的抱枕砸了过去，沈于飞一把抓住得意地挑了挑眉。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沈于飞急忙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那年她也不是那个意思。”顾宸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于飞，姚樱虽然刚刚回来，但于她而言我们这群人都是她的朋友。你那么说，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你。”
    沈于飞坐在沙发上，微微惊愕了一下：“我以为她气的是我，原来她气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沈于飞更觉惭愧。姚樱向来处事大方，心胸开阔，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好在姚樱那丫头向来心大，我看这几天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与姚樱认识多年，也过招了多年，顾宸对于她的脾性还是很清楚的。
    沈于飞抿了抿嘴，拱了拱手以表感谢提醒。
    顾宸端着杯子坐在沙发上，神情却突然微微严肃：“于飞，我听梓默说你找了余叔叔咨询，打算考医学研究生？”
    即便他不问沈于飞本来也打算说的，便也点了点头。
    “因为溪儿？”
    沈于飞的眸子骤然暗去，低沉的声音道：“嗯。”
    “于飞，你的专业和医学可相差甚远。你学了医学，以后你们家的公司怎么办？”
    沈于飞默了一会儿，道：“父亲再婚了。有了个弟弟。”
    顾宸身子顿了一下，沈家夫妻虽离异多年却各自独身。没想到，沈叔叔会这么突然再婚。
    “那伯母那边？”
    “她早就不在意了，也祝福过了。”
    听到双方也算是各自有了新的生活，顾宸的担心也就放下了。不然，沈于飞夹在中间该多么为难。自己也曾夹在父母和顾溪三方之间，他知道那种感觉。
    “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你觉得自己终于不用承担家族的责任了？”
    “顾宸。沈家的东西是父亲的心血，但不是我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有一直做着这样的准备，只不过这个消息给了我抽身的机会。”
    “可是，于飞，你不必替溪儿承担这样的人生。”
    更换专业，便也意味着整个人生的规划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也意味着这整个大学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顾宸不希望沈于飞作出这样的选择。
    沈于飞向后靠了一靠，他坐的位置，是刚刚雪落坐过的。她的温度或许还残留在那里，可沈于飞却是不知道的。“顾宸。我不是替她承担，是替自己承担。我一直想逃脱自己被安排好的人生，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选择这个专业我觉得很有意义。她走的那天我那么的无能为力，她的生命就停在了20岁。真的好遗憾。”
    顾宸握着杯子的手因为握得太紧关节发白：“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可是……”
    顾宸还想讲个道理，但沈于飞打断了他。
    “你不也有遗憾么？顾宸。那年你在林姝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了她。歌舒逸出现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输了，所以你准备了那么久的103种告白，不也从此无疾而终？”
    顾宸将那杯子放在桌子，以防自己一个不小心捏碎了它。沈于飞为了不让自己阻止他，还真是揭开了自己最深的伤疤。
    良久，顾宸像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问：“那大学选好了么？”
    沈于飞一笑，他不想伤到顾宸，但只有这样他才能对自己的选择感同身受，他才会接受。“选好了，在南医大，还是余叔叔帮忙说了话的。”
    “真的想好了要这么走？”顾宸再次确定地问着。顾溪虽然走了，但沈于飞才21岁啊。他这种打算带着对顾溪的思念走上一辈子的架势，让顾宸都有些无法直视。
    沈于飞的眸子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甚至那双眸子里带着顾宸以前从未见过的某种光芒。就像是找到了人生的信念，并从此孤掷一注打算为之奉上一生。“嗯。想了很久了，清楚明白。”
    每个人的一生怎么样才有意义？还是得自己说了算的。既然这样，别人认为好的也不必强加让本人去接受。
    这样也好。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什么事？”良久，顾宸问道。
    除了之前沈家的公司出了问题两人在这加班过几天，沈于飞还从没再来过这里。
    “哦，对了，那个”，沈于飞指了指食盒，“里面底下一层是我妈妈给姚樱和林姝的，上面的给你和梓默几个。你们金融系今天不是在办公室商议清谈会的事吗？姚樱肯定在，你帮我捎过去。”
    “你自己干嘛不去？”顾宸反问。
    沈于飞轻“咳”了两声，道：“我待会儿还要去图书馆找资料。”
    “我看你是理亏不敢见人吧。”
    “知道就好。”
    顾宸“呵”了一声，想到什么又问：“你干嘛不让歌舒逸带过去？找他总比找我近点吧？”
    沈于飞罢了罢手，“别提了，一大早我赶过去梓默说他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是找药。”
    “找药？他受伤了？”
    沈于飞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但梓默说看他怼自己的架势，一点儿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倒也是。”顾宸附和了一句。想起之前在林姝的宿舍，歌舒逸在转瞬之间从楼下出现在楼上的速度，顾宸就想砸自己一下，以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人，到底什么来头？
    “对了顾宸，鑫锐回来了。”想起一大早就看见躺在客厅的徐鑫锐，沈于飞差点忘记了告诉顾宸。
    听到徐鑫锐回来了，顾宸心里一阵高兴，但嘴上却是道：“难得啊，这小子还知道回来。”
    沈于飞“啧“了一声：“我觉得比起关心我的毕业设计，你还是回去问问鑫锐，他连毕业设计实验都没参加，可怎么答辩？”
    顾宸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摇了摇头，道：“少年呐，你对他还是一无所知啊。”
    沈于飞冷“呵“一声，“怎么？他还有三头六臂？没去做实验还能有数据出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