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算磊落，没有说休书是龙孝羽写的。
    龙孝羽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
    倒底谁才是君？
    龙孝南压了压心中又要徒升起来的怒意，继续问罪：“既是如此，你和慕姑娘已不再是夫妻，你现在这般举止纠缠于她，将她女儿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在他看来，慕梓灵现在是被强迫的，还当着他堂堂一国之君的面纠缠，这岂止是放肆？简直目无王法。
    慕梓灵觉得礼可以失，但体统不能失，她趁龙孝羽手松，从他腿上挪开，坐到旁边，然后出声：“皇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的声音明显带了情绪，但龙孝南似乎没听出来，他看向她，她的影全装在了他眼里。
    刚刚她从花间走来的时候，他一眼就发现她了。
    她还是一如初见，落落大方，灵动可人，一身紫衣融于花间，满园团团簇簇的紫，竟都成了陪衬，敌不过她倾城的颜。
    龙孝南鬼使神差地开口：“灵儿……”出声后，他似是觉得有点唐突：“朕可以这样唤你吗？”
    慕梓灵自问自己跟龙孝南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但是他这一声“灵儿”，叫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说：“皇上还是叫慕姑娘吧，这样我听着自在。”
    “好。”龙孝南依了她，又问：“那慕姑娘，朕可否与你单独聊聊？”
    不是命令，是询问，放低了姿态的询问。
    慕梓灵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醋坛子又要翻倒了，她想都不想地拒绝：“这就没必要了。”她态度坚决，但还是有礼貌的：“我们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就有一疑问不明，还请皇上解答一二。”
    此刻的龙孝南也不知是不是着了魔，完全就没有一丝上位者的威严，有求必应：“好，你问。”
    慕梓灵直问了：“倒底要如何，皇上才会停手？”
    真的是一点弯都不拐，单刀直入，一刀见血。
    龙孝南明显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
    慕梓灵换了个说法：“你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有些事，我也不好明说，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无论外界如何干扰和阻扰，也不会改变我与祈王的关系。”
    顿了下，她手中忽然多了一张纸，皱皱巴巴的，正是那一纸黑色休书：“更别提说是这么一张纸了，只要我不认，就是再来一百张，那也是一纸尘埃，没有任何作用。”
    话音未落，她便已将手中的休书撕得稀碎。
    撕的是一张纸，但她真正撕开的是龙孝南的内心。
    龙孝南还是没反应过来，直到看着那些黑色碎纸扬扬洒洒落下，与地上的尘埃混在一起，他柔和的面色渐渐变得冷硬：“祈王是罪臣，终该一死。”
    慕梓灵好笑了，却笑不达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是不是有罪，皇上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龙孝南手握成了拳，脸绷着：“看来慕姑娘是执意要站他身边了？”
    语气谦谦和善，明里暗里带着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上位者权威。
    “是。”慕梓灵偏偏就喜欢挑战权威，既然窗户纸都捅破了，她也没必要再遮掩什么了：“固然说，皇上是大陆的统治者，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有些东西不是想想就会有，更不是暗地里耍手段就能有的。”
    最后，她奉劝：“棒打鸳鸯可不是一个君王该做出来的事，还希望皇上能够成人之美，若不能……”
    她没有往下说，龙孝羽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两人起身就走。
    望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龙孝南紧绷的面色终于有了裂缝，他无声无息地抬手。
    却没等他做出什么手势，已经走出赏花亭的龙孝羽，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他声冷得如同冰锥：“想清楚了，你这手一招，整个皇宫便会血洗。”
    此刻的御花园是静得连风声都闻不到，实则四面暗藏杀机，早在来时，龙孝羽和慕梓灵就有所察觉了，但两人至始至终就没将这四面杀机放在心上。
    若是没想清楚，龙孝南也不会特意选择在御花园里会客了。
    最终，他还是招了手势。
    霎时间，四面八方杀机涌现，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从花间里冒了出来。
    龙孝羽一眼扫过，眼里结了冰，里面射出的光刺骨又凛冽。
    他倒是不介意就地大开杀戒，但是他家慕慕不喜欢厮杀的场面，所以他勉为其难也从了善：“龙孝南，你侵势中峻，却还是攻不下中峻寸尺，就没想过是为何？”
    龙孝南眉头蹙起。
    他怎么会没想过？只是至今想不明白。
    当时为了攻下中峻城，他可谓是倾了整整三国的势力，却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几百万兵马损失了大半不说，竟还是连中峻城寸尺都没有攻下。
    直到现在他都找不到战败的原因，只是听说中峻城有一位神秘城主，百年前中峻城那个‘攻城寸尺，中峻必摧’的诅咒，正是那位城主所为。
    龙孝南忽然恍然大悟，面色微惊：“是、是你？！”
    龙孝羽没有否认。
    威胁谁不会？他威胁说：“龙孝南，别让整个天下为你的愚蠢买单。”
    说罢，他便带着慕梓灵头也不回地走了。
    龙孝南在后头失度大喊：“天下又如何？你若要，朕可以给你，朕只要她——”
    他话音未落，忽然，凌空之上乍起一道金光。
    金光带着摧毁之意，一瞬间，整个御花园枝折花残，面目全非，包括攀缠在亭柱上的那一株寓意着温柔、深情的紫藤。
    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紫藤毁了，龙孝南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心态隐隐欲崩。
    毁了毁了，寄托没了，念想也断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身出现。
    是黑鹰。
    他禀报：“皇上，慕将军夫妇刚刚被人救走了。”
    “呵。”龙孝南闭上眼，颓败地跌坐回椅子上，心神黯然。
    果然，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处心积虑，都不及龙孝羽出现的一刻钟。
    中峻城是一场空，女人也是一场空，天下……若龙孝羽真有心要，怕是他龙孝南连凤毛麟角的边都挨不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