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甲州生丝甲日本
“这就是八王子本地的绢?”
忠右卫门放下手里的酱油碟,又取出手巾擦了擦手,怕自己手上有手汗或者脏东西。日本的绢,似乎因为抽丝技术不是非常好,导致织绢的丝纤维比较短。所以一般不能够水洗,如果洗了就有可能导致衣服缩水,还有起毛的问题。
咱们也没说买人家的,要是把人家的绢弄脏了,不就是害了人家嘛。所以小心一点没坏处,免得有纠纷。
“是是是,小的是长房的庄屋,唤做长房忠右卫门。”
“哦!哈哈哈哈哈哈……巧了!”正在吃茄子的松平齐宣突然大笑,都顾不上茄子烫了。
“真是巧了,你同本官一个名。”
“哎呀哎呀哎呀,小的冒犯小的冒犯。”那个庄屋连忙抱歉。
这有什么冒犯的,不过就是撞个名字罢了。这年头叫右卫门的,全日本怕不是有几十万人,要是各个都冒犯,日子没法过了。
“这段绢须得多少钱?”忠右卫门倒不是一定要买,先问个价格而已。
“一千五百钱!”
恩!
忠右卫门同松平齐宣同时惊讶,两个人虽然都是不做饭的男人,平时也未必会逛菜市场,但是绢这种高价之物,也确实有多了解。毕竟两个人都穿着呢,且价格绝对不菲。
眼前这个庄屋说的一千五百钱,肯定是最标准的含铜超过一半的宽永通宝小平钱,至于什么狗屎一样的当百钱,或者是铁钱,那都滚蛋。那些破烂玩意儿,人憎狗嫌,都是幕府为了敛财,发行的劣质货币。
黄金一两兑换宽永通宝小平钱的比率大概维持在一比三千左右,这玩意儿没有一个通行的规矩的,因为你在铜钱的产地,那可能就是一两换四五千个钱。若你是在佐渡国的深山里面,矿工们都有金子,但是却没有铜钱,那么就是一两换两千五百个钱或者两千个钱。
这玩意儿没有什么全日本统一兑换价的,咱们只能说个差不多的数字罢了。也就是说眼前的白绢,价值半两黄金。
几年前,忠右卫门去京都时,曾经购买过绢。因为京都的西阵织确实技术水平比八王子这边的好,而且人家的绢上面有刺绣或者染色,价格自然会高不少。当时的售价是三两多一段,价格相当不菲。
可惜没有问一问西阵织的普通白绢是什么价格,另外就是没想到,八王子的绢价,居然会便宜到这个地步。
“这是二分。”忠右卫门掏出一枚小小的二分金币,一两等于四分嘛。
“谢老爷,谢老爷,老爷公侯万代,爵禄高登。”那个庄屋应该是见过点市面,能够说出这么熟练的好话。
“你且坐下,同本官说说这八王子的丝绢。”忠右卫门让小贩拿一根烤米棒过来,赏给这个庄屋吃。
因为忠右卫门有点事情想要了解一下,看了这一匹素绢之后,忠右卫门又听他说甲州丝,勾起了忠右卫门的部分记忆。
“俺们这得甲州丝,好着呢……”既然大人有问,生意做成了,还有吃食,话匣子可不就打开了。
八王子的地形就不再赘述了,因为农田主要集中在山谷的河道附近,日益繁衍增加的人口,要么进山开垦梯田,要么就从事其他农村副业。
劝农课桑,劝农课桑,这中国都喊了几千年了,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不就正是男人耕田种地,女人在家纺纱织布嘛。同理的,养蚕织绢也是一个意思。种了棉花的那就纺棉纱,养了桑蚕的可不就是抽蚕丝。
现在全日本,只要是能够种植桑树的地方,基本上都有桑蚕业。因为城镇消费人口的增加,丝绢的需求量增加,很多藩内的老百姓都养蚕抽丝。
京都那边是以纺织技术和刺绣技术的高超而闻名,甲斐以及附近这一块,则是以蚕丝的质量优秀而闻名。
蚕丝这种东西,产地不同,还真有天大的不同。隔壁清国现在最有名的乃是辑里湖丝,浙江湖州南浔镇的极品蚕丝。不仅是大量出口,还是累代的贡品。其质量比之隔壁杭州出产的麻黄丝就要大大胜出,当时胡雪岩也曾出口辑里湖丝而获得了庞大的财富。
蚕种的不同,缫丝的水质不同,丝工的纺织技术高低,等等等等,都是决定蚕丝品质的重要因素。这个东西基本靠传承,当下还没有个什么统一的标准。
回到八王子这个地方,根据长房忠右卫门的描述,基本上是家家户户都养蚕。但是一般普通的农家,也就到养蚕为止,他们所养的蚕茧最后一般都会出售给地方上的那些庄屋。也有像是咱们之前讲过的那些农村包税人或者高利贷业者。
反正就是老百姓只养蚕,后续是不管的,他们在这一行里面基本不挣钱,等于养一天蚕,有一口饭而已。
相对资本充足的那一部分农村富裕人群,就会招募农村的闲余劳动力,或者就是自己家里的奴仆家人,从事缫丝的工作。缫丝完成之后,便得到了生丝。这时候实际上就已经能够把生丝出售给大的纺织商人了,就像京都西阵那些拥有数十张上百张织机的大商人,反正有利可图。
不过也有像眼前的长房忠右卫门一般的人,生丝当然会出售,可是如果家里有一张织机,便可以在家中自己生产素绢,也就是白绢。此时的利润更大,售价也更高。
至于后续的染色、甚至是什么套染、印染之类的,技术太高端,不是农家可以掌握的。而刺绣所需的大量金银线、孔雀毛之类的珍贵材料,也不是农家可以获得的。农家在整个桑蚕业的经营范围,也就到素绢为止了。
越加工,越值钱,各个阶段都有分工,如此而已。
但是忠右卫门也发现一件事,按照长房忠右卫门的叙述来看。基本上八王子的农民都是单打独斗的经营,既没有什么同业行会,也没有什么垄断经营,似乎非常随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