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闹腾过后，杨永仙被抬回他自己的书房里，老杨头和杨华忠他们都不敢走开，寸步不离的守在书房里，以防待会杨永仙醒来又做啥自残的事儿。
    而一墙之隔的这边屋子里，前一天才刚生完孩子的廖梅英也躲在被子里低低啜泣。
    “我家闺女可真命苦啊，鬼门关前走一遭才生下儿子，换做别人家不晓得该咋样稀罕，可这……”
    “哎，照着这样下去，闺女元气恢复不了，奶水下不来，到时候母子两个连命都悬啊……”
    廖母抹着眼泪，六神无主，她既心疼自家的闺女，也心疼这个好不容易活下的外孙子，要是杨永仙一直这样闹腾下去，两人迟早得送命。
    “梅英啊，我的好闺女你别哭了，月子里的人见不得泪，将来眼睛留下眼疾，一辈子的祸患啊！”
    廖母强撑着悲伤来到床边，轻声抚慰被窝里的廖梅英。
    被窝里的啜泣声渐渐停了，廖梅英探出一张湿漉漉的脸来，跟廖母这挤出一个笑容。
    “娘，我没事儿，你甭为我担心了，你帮我看看孩子是不是饿了，这都睡了好几个时辰了也没哭一声，我担心……”
    廖母赶紧转身来到摇篮边，看到摇篮里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眉眼五官跟杨永仙简直如出一辙。
    “孩子睡的乖着呢，不过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弄醒他让他喝点东西了。”廖母道。
    廖梅英伤了元气，这都快一天了奶水都没下来，廖母是用面汤放点糖来喂孩子。
    孙氏和鲍素云先是陪在东屋安抚谭氏，杨若晴帮老杨头他们把杨永仙送回书房后便出来了。
    杨永仙这书房里现在乱糟糟的，弥漫着一股骚臭味儿，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她出了书房经过廖梅英那屋子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婴儿哼哼唧唧的声音，便轻轻敲了敲门。
    得到里面的邀请，杨若晴方才进了屋子。
    廖梅英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唇上都无血。
    廖母坐在床边，腿上抱着孩子，正在小心翼翼喂孩子喝甜面汤呢。
    杨若晴便赶紧将身后的屋门关紧，免得寒风跟着钻进来，这母子两个现在都极为虚弱，经不得风。
    廖母含笑跟杨若晴这打了声招呼，便埋头接着喂食怀中嗷嗷待哺的小儿。
    床上，廖梅英的目光先是追随着孩子，杨若晴进来后，廖梅英便直直看着杨若晴，眼眶微微泛红。
    “晴儿，大嫂此刻浑身无力起不来床，等大嫂能起床了，我便下来给你磕个响头。”
    廖梅英躺在那里道，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这声音给吹散。
    杨若晴怔了下，随即道：“大嫂，你这说的哪里话，折煞死我了。”
    廖梅英轻轻摇头，含着泪道：“昨日难产时候的事儿，我娘都跟我这说了，若不是你顶住爷奶的压力站出来替我做主，我都不晓得我会咋样！”
    杨若晴明白了，这是指催产药的事啊！
    她笑了笑，摆摆手道：“大嫂，我只不过是看不过去他们的专制武断罢了，咱女人生娃，遭罪的是咱自个，用药还是不用药，决定权应该在咱女人自个，而不是在那些既不出功也不出力的闲杂人身上。”
    “不过，最后你还是选择用了催产药……”
    听到杨若晴的话，廖梅英再次摇头。
    “是，我虽最后用了催产药，但那是在我清醒的状态下自愿用的，这跟我昏迷状态下被强行灌下催产药，是两码事儿。”廖梅英道。
    杨若晴点头，没错，确实是两码事。
    她相信当真遇到难产，母子两个只能保一个的时候，不仅是廖梅英，天底下九成的母亲都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自己保住孩子。
    这是母亲的天性。
    可是，倘若做这个决定的不是产妇本人，而是产妇的男人，公婆，甚至其他长辈。
    即便产妇愿意为了孩子牺牲自己，可是这心里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人性的善，人性的恶，有时候只是一个意念之间，一个先后顺序罢了。
    “大嫂，你很不容易，我相信你将来也会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
    杨若晴微笑着道。
    她又扭头看了眼身后正吧嗒着小嘴喝面汤的小儿，目光柔和的道：“不管昨日的事情咋样，也不管家中如今闹腾成啥样，你已顺利生下了孩子，你们母子两个好好养着，这屋外的事情你们一概别管，自己养好身子了比啥都要紧。”
    廖母忍不住道：“梅英，你听到了吗？晴儿这话说的多好啊，你就是犯傻，总爱操心。娘说句不好听的话，就你这辈分，这份量，老杨家的心你操得过来吗？”
    廖梅英轻轻点头，“我人微言轻，且不说操老杨家的心了，就连永仙那边，作为妻子我都没法去照顾他，心下很是愧疚……”
    杨若晴扯了扯嘴角：“大嫂，该说愧疚的人是我大哥，而不是你。”
    “身为丈夫，妻子怀孕的时候不能照顾在旁，妻子临盆的时候不能守在身边，妻子生下孩子时不能在边上一起抚育孩子，反倒要在那里发狂制造乱子，让妻子担心，这是他的失职。”
    杨若晴再一次认真的道，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跟杨永仙是堂兄妹，廖梅英是个外姓人就如同别家小姑子那样偏袒自己大哥。
    这公道话说的，不仅廖梅英眼角湿润了，廖母也是深受感动。
    廖梅英还想说点啥，老杨头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晴儿你在屋里不？”
    “在。”杨若晴扭头回应了一声。
    “你赶紧出来下，爷我有急事儿要跟你商量。”老杨头又道，随即蹬蹬蹬走进了隔壁的书房。
    这边，廖梅英跟杨若晴这道：“爷喊你呢，你快些去吧……”
    杨若晴道：“大嫂你好生养月子，别想太多，为了孩子你也得有个好身子才行，不然，孩子指望谁？”
    廖梅英怔了下，随即用力点头。
    女子虽弱，为母则强，她一定要振作起来，早日养好身子！
    见到廖梅英眼中闪过的光亮，杨若晴松了口气，转身出了产房来了隔壁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