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晴带着大安径直来了孙老太的屋里。
    孙老太头上围着一块乡下老妇人冬天都围着的青蓝色老布帕子。
    坐在一只有靠背的暖桶上。
    手里拿着一只前千层底，正跟那打鞋底板。
    大舅的妹妹曹八妹坐在一旁，手里也拿了一只鞋底板在打。
    一老一少，不时说说笑笑几句，屋里气氛很好。
    “嘎婆！”
    杨若晴朝屋里唤了一声。
    孙老太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竟是杨若晴。
    老太太高兴怀了，忙地放下手里的鞋底板起身朝屋门口这边奔迎过来。
    “晴儿，你啥时候家来的？咋之前也不捎个口信哪？嘎婆还不晓得……”
    孙老太一把扶住杨若晴的肩膀，激动得把她上上下下打量着。
    然后，老夫人皱了下眉：“咋过的呀？瘦了瘦了，下巴又尖了……”
    杨若晴笑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
    没有太尖啊，线条还是很不错的呢。
    而且，她本身也不喜欢那种蛇精脸，吓人。
    “嘎婆，我没瘦呢，你看我这腮帮子，肉还蛮多的呢！”
    杨若晴笑嘻嘻道，故意把腮帮子鼓了起来。
    旁边的大安和曹八妹都笑了。
    孙老太却嗔了杨若晴一眼：“你这丫头，让嘎婆说你啥好呢？”
    “女孩子，就是要白白胖胖才招人喜欢，屁股大，好生养……”孙老太道。
    杨若晴：“……”
    孙老太挽着杨若晴的手，潮哦暖桶那边走去，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叮嘱她不能为了瘦，就不吃东西……
    杨若晴挨着孙老太的身侧坐了下来。
    甭管孙老太唠叨啥，她都微笑着听着。
    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因为她知道，只有真心疼爱自己的人，才会说这样的话。
    嘎婆五十开外了，虽然还不到六十。
    可是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寿命都远不如现代。
    十五六岁成亲，到了五十多，已经是迟暮之年。
    杨若晴认真的凝听着，双手轻轻握着嘎婆这双枯枝般苍老的手。
    她要记住嘎婆说这些话时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
    这些话，她不是可以一辈子都能听到的。
    ……
    晌午饭，杨华忠和孙氏带着孩子们全都来了嘎婆这边。
    大舅妈和曹八妹还有孙氏人下厨，烧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来招呼大家伙儿。
    痛快的吃了饭，喝了酒。
    饭后，杨若晴来到灶房帮大舅妈她们收拾碗筷。
    孙氏和大孙氏也是说起过年，说起这一年的收成，再说到过完年后的打算。
    话题，不知不觉就引到了曹八妹的身上。
    孙氏对杨若晴道：“晴儿，八妹人不赖，手脚也勤快，这半年来都是帮着你大舅妈他们养猪。”
    “一个姑娘家，****跟猪圈打交道，终归不好。”
    “要不，你想想法子，给她找份差事做做看？”孙氏商量道。
    杨若晴目光望向正在那洗碗的曹八妹，打量着。
    眼前这女孩子，比自己大一岁左右的样子。
    可是因为先天遗传，还有后天营养不良等因素，十四岁了，身高才刚刚一米五的样子。
    目测绝对不超过一米五二。
    这小身板，让她做点啥差事比较好呢？
    杨若晴思忖着。
    这边，被杨若晴这般一打量，曹八妹有点不好意思。
    她把沾着水的手往腰间围着的围裙上擦拭了几下，站起身来。
    “晴儿，若是犯难，就甭安排我差事了。”
    “我这样跟着我哥嫂养猪，也挺好的。”曹八妹道。
    大孙氏却一摆手：“猪圈里臭烘烘的，我们这些生儿养女的人倒没啥，八妹你可是个姑娘，将来还要说婆家呢。”
    “成天身上臭烘烘的，一股子猪燥味儿，可不好！”大孙氏快言快语道。
    “晴儿，你就给帮帮忙吧，大舅妈求你了。”大孙氏又道。
    杨若晴无奈一笑。
    “大舅妈，瞧你这话说的，咱自家人求啥呀！”她道。
    大孙氏笑。
    杨若晴随即走向曹八妹，柔声问她：“八妹，让你跟着采药队，我担心你这身子骨吃不住那份苦。”
    “而且，辨认药草啥的，还得从头学，有些费事儿。”
    “若是你嫌弃，等过完年，你去镇上酒楼打杂吧。”杨若晴道。
    “打杂？那都是做些啥差事呀？”曹八妹有些新奇的问。
    杨若晴道：“我看你先前洗菜切菜挺细致的，你可以去酒楼灶房帮忙洗菜捡菜啊。”
    那份差事，不累，就是有点繁琐，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细致。
    杨若晴觉得应该适合曹八妹。
    果真，曹八妹听完后，很是激动。
    “好啊，那个活儿我会做。”她道。
    一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去酒楼。
    大孙氏和孙氏看到曹八妹这副样子，相视一笑。
    杨若晴也笑了下，她对曹八妹道：“你要是心急，我可以安排你年内去酒楼做几日，让你先熟悉下……”
    曹八妹没有急着点头，却是扭头望向大孙氏。
    大孙氏怔了下，随即笑了：“去吧去吧，猪们出栏的事儿，有我和你哥呢。”
    曹八妹这才欢喜的点头。
    杨若晴又道：“明日我要去酒楼，到时候你跟我一块过去吧。”
    “嗯，好啊！”曹八妹点头。
    “酒楼现在的掌柜是我二哥杨永进，你没见过他吧？”杨若晴又问。
    曹八妹摇头：“没见过……”
    杨若晴恍然。
    二哥还是中秋的时候抽空回来给老杨头做了个寿辰，做完了连夜就赶回了镇上酒楼。
    “我二哥是个大忙人，他手头事儿多，你们没见过也不稀奇。”
    杨若晴接着道。
    “等回头明日我带你去酒楼，再介绍你们认识。”她道。
    曹八妹再次点头，心里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杨家二堂哥，无端生出一份紧张，期待，却又敬畏的心来。
    往后，那可就是自己的顶头掌柜呀。
    ……
    看着曹八妹欢天喜地的去打扫猪圈，大孙氏叹了口气。
    “这孩子，命苦。”妇人道。
    孙氏微笑着安抚大孙氏：“有你这样疼她，为她打算的嫂子，这是八妹的造化。”
    大孙氏苦笑：“我也为她打算不了啥，无非就是帮她谋份差事，能够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