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萦听着耳边男人的呢喃，愣住半晌。
    “叶修，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就会不去计较过往的一切吗？我就会，彻底的原谅你吗？”
    女人诉说着恨意，无尽的恨，还有怨。
    “就算你现在拿命抵，你也抵不掉，还不完！
    你以为你一个人的命，就能换我父母的命吗？
    你以为你拿你一个人的命，就能换回我十几年受的委屈。
    被人以没有爹爹娘亲随意欺负的痛苦，你知道吗？”
    顾思萦明明无时无刻都在诉说着自己的痛苦。
    说着永远都不会原谅男人的话，可偏偏眼泪却事与愿违的流下。
    她的眼泪，她的行为，无一都在告诉着所有人。
    她已经不恨叶修了。
    完全，不恨了。
    只可惜，嘴硬的女人，怎么都不愿意承认。
    “我从没奢求过你的原谅，为师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过的幸福快乐。”
    叶修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满是愧疚，还有不舍。
    “萦儿，为师帮你抹去记忆吧。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记得今天的这些痛苦了。”
    叶修虚弱的看着女人，他不希望她活在痛苦中，更不希望她活在自责中。
    他很清楚那种手沾鲜血的感觉，知道那种自责内疚到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的痛苦。
    那种自责和内疚，永远都不会消散，会跟随着一个人永远。
    现在，他得到了解放。
    可他，不舍得他的小萦儿继续延续他的痛苦。
    他舍不得啊。
    “又想抹去我的记忆么？你休想，叶修，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随意摆布我控制我了。
    我也，不会再任由你控制。只要我不愿意，你休想！”
    顾思萦冷冷拍开了男人的手，眼里尽是冷冰冰的冰霜。
    她没有说的是。
    她不愿意抹去记忆，并不是因为想记住这些痛苦。
    而是因为她害怕。
    她害怕会失去那些美好的记忆。
    那些拥有师尊的美好记忆。
    和叶修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记忆不多。
    可在灵宫的这段时间，这段记忆，是她活了十几年里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刻了。
    所以，她不想失去这段记忆。
    灵光外泄。
    叶修浑身布遍龙鳞。
    他的身体化作无数的星光萦绕。
    正在一点点的消散，一点点的飞舞离开。
    从脚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化作无数的星光。
    一点，接一点，朝着空中飞舞升去。
    顾思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修的身体在星光的伴随中一点点消失。
    “怎么，怎么可能？”
    她震惊了。
    怎么会这样？
    虽然她杀了叶修，可是，叶修是上神。
    是龙族。
    灵力强大。
    她就算抹了叶修的脖子，叶修也不至于元神俱灭啊！！
    她想要叶修死，想报仇。
    可她从没想过要叶修彻彻底底的消失。
    上神死后会投胎，重新修炼重新飞升。
    可一旦神的元神俱灭消失了的话，那么那个神就真正的死去了。
    再也没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萦儿，我送你的这把匕首，是用我的龙骨制作的。
    不仅能削铁如泥，也能一招，要了神的命。让其元神俱灭。”
    叶修虚弱的对着她笑，其实，他没有说的是。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在顾思萦的刀下。
    这一幕，他在杀了冷傲天和叶岚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
    上神会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
    也能预感到自己会死在谁的手里。
    他在梦境里看到了。
    看到了他会死在顾思萦的刀下。
    梦境实现了。
    他真的死在了顾思萦的刀下。
    其实，在他预感到自己会死在顾思萦手里的时候。
    他完全有机会杀了顾思萦。
    杜绝后患。
    可他怎么舍得啊？
    在梦境里，他梦见了长大后的顾思萦。
    仅仅是在梦境里看了那么一眼。
    他的心就触动了。
    他爱她啊。
    他注定会爱上她的。
    所以，他注定对她下不了手的。
    哪怕知道她会杀了他。
    他也一样不舍得伤害她分毫。
    “你怎么不早说！你……”
    顾思萦急的眼泪不断掉下，她从没想过会是这么一层缘由。
    叶修的身子一点一点消散。
    最后到了腰间。
    见星光还在往上移动，女人急的声音颤抖。
    双手紧紧抱住了男人，“不，不要。师尊，你不要消失。
    我不要你消失不见，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你要弥补我的。
    你要活下来，弥补我的。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叶修温柔的看着她，泪光顺着眼角滑下。
    “别哭，如果有下一世，为师，一定好好弥补你。”
    他抬起满是星光的手，想要替少女抚去眼泪。
    可手刚碰到少女的脸，星光就跟着骤然散开。
    无数的星光散开，男人的手也消失在了顾思萦的脸庞。
    “师尊，我不要下一世，就现在。我就要现在……”
    顾思萦拼命捧着叶修的脑袋，将他的脑袋紧紧抱在怀里，一时一刻都不舍得松开。
    她似乎想用这最笨拙的办法，留住叶修，让他不要消失不见。
    只可惜，这样毫无作用。
    “萦儿，一定要活的开心。为师希望你开心，也希望你幸福。”
    叶修双眸带着泪光的笑容，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他的最后，会死在他最爱的小徒儿怀里。
    只不过，小徒儿的怀抱里，真的好暖和。
    暖和到，他一辈子都不舍得离开。
    暖和到，他想窝在她的怀中一辈子。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待一辈子。
    “萦儿，我爱你。”
    星光全部聚集，聚集在了叶修的身上，叶修的脑袋上。
    星光如同烟花一般，全部飞向了空中，像是萤火虫一般飞向空中。
    “师尊！”
    最后的那一刻，顾思萦才终于听到了。
    听到了叶修说的那一句：我爱你。
    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心口压抑的难受。
    她抬起手里的拳头，重重捶打在了胸口上。
    可无论她怎么捶打，都无法让心口舒服点。
    只剩下眼泪无声的落下。
    本要飞走的无数星光似乎是感觉到了女人在自我伤害。
    它们又飞了回来。
    无数星光萦绕在顾思萦的拳头上。
    似乎是在阻止她自己捶打自己，自己伤害自己。
    看啊……
    她的师尊，就连到死，都还在保护她，关心她。
    顾思萦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用手抚摸着地上的鲜血。
    叶修所剩下的鲜血。
    仿佛现在还能感觉……他的温度。
    他的气息。
    对着空中腾升飞舞的星光，顾思萦双目空洞而温柔。
    双手捧着，捧着手心里消失不见的星光，轻轻呢喃了一句。
    “师尊，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