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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岁时记 作者:写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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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听说从小不在洛京还颇为遗憾,一个姜二娘便颇为打眼了,若是两个摆在一块儿交相辉映,还不知有多赏心悦目,可如今一见全不是这么回事,说起来这小娘子的眉目还是有些可圈可点之处,只是肤色黝黑,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晒多了日头,偏偏名字里还带个霜字,若是长大了白不回来,岂不是成了笑柄?
钟荟一见她这神色,便知这位又在操心别家小娘子的容貌了,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失望归失望,常山公主还是叫宫人奉上了见面礼,是一支花丝楼阁金簪,十分纤细精巧,是她比着姜二娘的模样挑的。
而三娘子见两位阿姊都得了公主赏赐的簪子,而自己却遭冷落,心下更觉没趣,愈发后悔作了这趟陪客。
常山公主随心所欲惯了,能想到为人准备见面礼已是很不容易,如何会去在意臣工家一个小娘子的心情,吩咐下人取了瓜果蜜饯和茶水糕饼来,叫姜家大娘和三娘取来吃,自己则拉着姜二娘去屏风后面的七宝帐中坐。
“我方才与四妹五妹还有几个堂姊妹在清凉台上观百戏,司徒香也在,”常山公主摇着一把绣菖蒲的斑竹团扇道,“她吩咐侍女去打探你们姊妹三人的行踪,碰巧叫我听到了,一想也是许久未见你,索性请了你们过来,我自己也好趁机躲个清静。”
“多谢公主盛情相邀。”钟荟赶忙行礼道谢,比收到那支毒舌簪时诚恳多了。
上回她顶撞武元乡公主,之所以能占上风,口舌便给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了主人常山公主的庇护,且赴宴的都是年岁相当的世家小娘子。而今日这样大庭广众的场合,若是武元乡公主有心刁难,当着一众宗室和世家贵妇的面,常山公主即便有心也是爱莫能助,以姜家姊妹的家世,只好先生受着,吃了眼前亏,事后再去向姜婕妤告状伸冤,从别处找补回来。
而武元乡公主这种浑人最是难以预料,简直防不胜防。所以钟荟很承常山公主的情。
常山公主对她的知情识趣也很满意,她对这小娘子与别个不同,起初固然是因她姿容过人,深交后更多是喜她小小年纪警敏灵秀,脾性也与自己很是对路。
然而一码归一码,欣赏不等于姑息养奸,常山公主顺手拿团扇格开姜二娘伸向案上一碟芙蓉糕的手,板着脸训道:“好大的胆子!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偷吃!”
钟荟只得讪讪地收回手,退而求其次,拿起玉盏盛的酪浆饮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这赶尽杀绝的公主连酪浆都未加糖,能将人的牙齿酸倒一排。
钟荟正要抗议,只听屏风外有些响动,似乎有人打翻了杯盏。
常山公主待要吩咐一旁的宫人去看看,便有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响起:“本王并不知三姊在此待客,故而未曾叫人通禀,还请二位小娘子见谅。”
公主蹙了蹙眉,姜家姊妹两个八岁,一个六岁,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可其实也没什么好避忌,只是她这三弟素来心思缜密,且不说他如何找到这偏僻的水殿来,未经通禀便径直入内,实在是一反常态。
“是我三弟,”她对钟荟解释道,“我去外间看看。”钟荟不放心一双姊妹,也跟了出去,大娘子还好,三娘子脸嫩心思重,怕是要多想。
况且她也想再去会会这位令誉流于天下的三皇子。司徒铮也算是她上辈子的故人了,他们那时候年岁差不多,钟荟在寿安宫小住时常能见到他,他们似乎还曾一起在御花园中捉过蟋蟀粘过蝉,勉强算是臭味相投,不过如今回过头想起来,他当年做的一些事直叫人不寒而栗。
司徒铮会将蟋蟀、蚱蜢和其它草虫的腿一条条拉去,将翅膀扯下来,然后放在瓦片上用火炙烤。钟荟叔伯兄弟姊妹不少,知道孩童矇昧之时常有一些残忍冷漠的举动,让她介怀的是司徒铮的神情,他静静地望着那些只剩躯干的虫子在火上笨拙地扭动和挣扎,然后逐渐变成红色,眼里不是一般孩童的好奇和漠然,她那时还小,只觉得脊背升起股凉意。
有一回四公主养的猫不见了,那是只灰白相间的小猫,才三个多月大,胖而喜人,两腮圆润,并不像一般的猫那样凹陷下去。重华殿的宫人找了许久,连一根猫毛都没找着,四公主伤心痛哭了一回,此事便不了了之。
那阵子宫中陆续有豢养的猫狗丢失,钟荟无端对司徒铮起了疑心,不久后钟太后养在寿安宫里的一只黑猫丢了,和其它死不见尸的猫狗不同,宫人们很快找到了它的尸身。
直至今日她还记得那只猫的惨状,那时候司徒铮就在几步开外打量着她,目光如同穿过黑猫前额的那根长钉,让她无法动弹。
就像此时一样。
第62章
钟荟全身的血液不自觉地汇聚到双腿,分明是闷热无风的五月,她却如坠冰窟,丝丝寒意如同无数条小蛇,顺着她的脊背往上爬。
她刻意掩埋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幕在他的注视下重新鲜活起来——草虫在烈焰炙烤下抽搐,仿佛在用已不存在的腿跳跃,一半炙成了红色,另一半依旧青翠如新竹,山雀腹上的绒毛被拔去,毛孔中渗出细小的血珠,刀尖划开柔软的肚腹,“嘶拉”一声有如裂帛,泉水将血迹冲刷干净,露出跳动的心脏。
还有那只黑猫,黄色的眼睛里还留着死时的恐惧,半干的血中依稀能分辨出半截小鱼干,那是钟荟前一日喂它吃的。
“你乖乖待在这里,千万别走丢了啊。”她左手托着鱼干,用右手捋捋它柔软的脑袋,猫的舌头舔在手心湿热而微痒。
“是啊,”司徒铮伸出手缓缓抚过猫的脊背,又用手指挠挠它的下巴,“若是丢了十一娘会伤心的。”
数年不见司徒铮变化很大,身量长开了,当年稚气的脸现出了清晰的棱角,总是停留在嘴角的嘲讽收了起来,眼神中让人心悸的东西沉到了底下,他的眉眼肖似天子,脸略长,生得有些平淡,然而风度翩然,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春风,如果是初见,钟荟说不定也会叫他那温其如玉的外表蒙骗了过去。
“愚弟不请自来,还望阿姊恕罪。”司徒铮收回目光,向常山公主行过礼,微微一笑道。他的声音不像一般少年人那样清而薄,而是带着一丝喑哑滞涩,像刀尖在瓷器上刮擦。
“三弟好灵通的消息,阿姊躲到这儿也叫你找出来了,”常山公主嬉皮笑脸地道,“你小子找我准没好事,怎么,皇后娘娘宫里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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